卻說王詮又生一計,使錢買著縣裏的衙役,拿著一張假文來向翠容道:“石公子已經亡故,河工還未修完。現有長安縣的關文,叫家裏人去修完河工,以便收屍。翠容不知是計,認以為真,痛哭了一場。對差人道:“我家裏實沒人來領屍,煩公差大哥回稟縣上老爺,給轉一路回去罷。”差人道:“這也使的,但須有些使費。”翠容把首飾等物,當了幾兩銀子交與差人拿去。差人回向王詮道:“房小姐認真石公子是死了。”
住了些時,王詮著人來題媒,翠容不允。後又叫家人來討債,翠容答道:“我是一個女人,那有銀子還債。”王詮又行賄縣公,求替他追比這宗賬目。這羅田縣知縣,姓錢名為黨。是個利徒,就差了原差,飛簽火票,立拿房氏當堂回話。差人朝夕門口喊叫,房翠容那敢出頭。誰料禍不單行,房應魁做守備時,有一宗打造的銀子,私自使訖,並未奏銷清楚。上憲查出,聞其已死,行文著本縣代為變產填補虧空。遂把他的宅子盡封去了。翠容隻得賃了兩間房子,在裏邊安身。
王詮見翠容落得這般苦楚,又托了他的一個姨娘姓毛,原是房家的緊鄰。來向翠容細勸道:“你是少年婦人,如何能打官司?又沒銀子給他,萬一出官,體麵安在?依我看來,你這等無依無靠,不如嫁了他為妥。到了他家,那王詮斷不輕賤看你。”翠容轉想道:“菩薩囑付的言語,或者到了他家能報我仇,也未可知。”遂假應道:“我到了這般田地,也無可奈何了。任憑王家擺布罷。”毛氏得了這個口角,就回信給王詮。次日,王詮就著他姨娘送過二十兩銀子來,叫翠容打整身麵。怕他夫人不準,擇了一個好日子,把房翠容娶在另一處宅子上去。這正是:
真心要赴陽台會,卻成南柯夢一場。
話說王詮到了晚間進房,把翠容仔細一看,真是十分美貌。走近前來,意欲相調。翠容正色止住道:“我有話先向你說知,我丈夫石生,與你何等相與?定要娶我,友誼安在?且我母親與你何仇?暗地著人治死。”王詮道:“你我已成夫婦,往事不必再提。”翠容道:“咱二人實係仇家,何得不思雪夙恨。”遂把那藥麵拿在手中,向王詮臉上一灑。那王詮哎喲一聲,當即倒地而死。
翠容見王詮已死,打開頭麵箱子。把上好的金珠,包了一個包袱。約值千金,藏在懷中。開了房門,要望路而走。忽然就地刮起一陣大風,把翠容刮在半虛空裏,飄飄蕩蕩,覺著刮了有兩三千裏,方才落下。風氣漸息,天色已明。抬頭看時,卻是觀音堂一座。
進內一看,前邊一座大殿,是塑的佛爺。轉入後殿,裏麵是觀音菩薩。盡後邊才是禪堂。從禪堂裏走出一個老尼來,年近七旬。問道:“女菩薩,你是從何處來的?”房翠容答道:“妾是黃州府羅田縣人。丈夫姓石,今夜被狂風刮來的;不知這是什麼去處?離羅田縣有多少路程?”老尼道:“這是四川成都府城西,離城三裏地。此去黃州,約有兩千多路。”翠容道:“奴家既到這裏,斷難一時回家了。情願給師傅做徒弟罷。”老尼道:“我比丘家有五戒,守得這五戒,才可出的家。”
翠容問道:“是那五戒?”老尼道:“目不視邪色,耳不聽邪聲,口不出邪言,足不走邪徑,心不起邪念。”翠容道:“這五件,我都守得住。”老尼道:“你能如此,我給你閑房一座住著。各自起火,早晚不過替我掃掃殿,燒燒香。除此以外,並無別事派你了。若是願意,你就住下。”翠容道:“這卻甚好。”遂拜老尼為師。折變了些首飾,以此渡日。翠容想道:“菩薩說,‘作尼莫犯比丘戒’這句我明白了。‘遇僧須念彌陀經’,僧者,佛也。”就一日兩次,來佛殿前焚香禱祝,不題。房翠容在外莫說。
但不知茂蘭回來如何?再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