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獎頒布了,李恩光惜敗於王瑞恩的《月光寶盒》。
《月光寶盒》獲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服裝五個獎項,而《紐約客》隻得到了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新人兩個獎項。但李恩光仍很有風度地祝賀了所有獲獎的人。黎華對他說太可惜了,他卻打趣地說,沒辦法,生了亮,他這個瑜隻能靠邊站。他們的對話她每一句都不想錯過。但有時黎華附耳於李恩光,她就一點都聽不到了。
方若綺坐在李恩光身旁,也許是上台領獎太過緊張,下台後仍然吊著心。她非常敏感地關注著周遭,何況是他們的談話。她也覺得李恩光太可惜了,如果沒有《月光寶盒》,《紐約客》必定大放光彩。
金閃閃的兩個獎像躺在她手中,卻冰冰涼,她的心也冰冰涼。盡管黎華離她很近——隻隔一個李恩光,可他卻一眼都沒瞧過她,而王瑞恩更是坐得遠。她隻能見到他們上台領獎對著大眾的麵孔,隻能聽著他們對所有人說的言語。
黎華的說話異常簡短,就四個字“謝謝大家”,然後帶著一臉淡漠在台下無數掌聲中離去。相形之下,王瑞恩的說話就很奇怪了。
“我很高興今天能得到這個獎像。我還會繼續努力的,我的目標是超越我的同行,老前輩——黎湘離導演,希望大家支持。”
超越黎湘離,這就是他的目標?難道現在他獲得最佳導演獎還不夠嗎?
她輕聲問李恩光:“誰是黎湘離。”後者便給她指引,黎湘離正坐在不遠處,可奇怪的是,麵容憔悴的老人眼中含淚,似乎異常激動。
頒獎結束了,王瑞恩最後走過來對她說了句祝賀的話,便飄然而去。當她傷感於王瑞恩的冷淡時,卻見黎華輕率隨意地挽住一個新人走出大門。無數的鎂光燈在他周圍閃爍,想來次日頭版已定。她不假思索地走向李恩光,挽住他的手臂,一同走到旁邊的小會場,接受記者們的采訪。走的時候她想,她同李恩光一樣,都是這場盛宴的失敗者。不過李恩光輸的隻是電影,她卻輸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二個男人,並且原因未明。
她一邊笑著,一邊痛著。得到了名譽與光環,還不如得到他的笑抑或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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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百合第二次出現在她麵前,同樣隻有一句簡約的祝賀。可在玫瑰叢中,百合顯得格外典雅純潔。在家休息的時候,她望著白色百合,撥通了歐凱文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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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吹起她白色的裙擺,海浪打濕了她纖細柔美的赤腳。她提著白色涼鞋,回頭看自己留下的腳印。這片沙灘也叫海角天涯,卻不會給她帶來一絲不快,而她身邊的男子更不會使她受半分委屈。
“歐醫生!”她喊他,“你看,我的腳印是不是歪了?“
歐凱文對她微微一笑,“如果是直的,還有什麼趣味可言?”
她愉快地笑了,又往前跑了幾步。歐凱文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他沒有脫鞋同她一起感受海灘的細沙。他手上拎著一隻白色女式坤包,那是她的。
結束了手頭上的工作,在新工作開始前,她約他一同去幽靜秀麗的海島——毓島。
碼頭上,他先上了快艇,然後向她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快艇乘風破浪,馳騁在海麵上,深藍色的海水往兩邊掠過。她心緒起伏,這與她夢中的“海洋之橋”多麼相似。天是蔚藍,海是深藍,沒有驚心動魄的音樂,海風海浪卻在心頭掀起連綿不絕的浪頭。隻是,身邊人既不是神情款款的他,也不是熱烈神氣的他。
所以一到毓島,她就開始奔跑。她要擺脫他或者他。她要一起擺脫掉。
說什麼“希望你能成為藝人,期待著和你合作”,說什麼“讓我們成為一對銀幕情侶吧,也許我會喜歡你也說不定”,全部都是大海上的泡沫,如今陽光明媚,就讓美麗七彩的泡沫全部消散吧!
可是,為什麼,她卻心如刀絞。遺忘,為什麼對她來說猶如剜去生命?
時光象回放的電影膠片,一幕幕重演。人生如夢,可夢醒後還是原來的自己。她曾經的夢想,轉眼間達到,又轉眼間離她遠去。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為了什麼。她那麼努力那麼辛苦,那麼堅持那麼隱忍,得到的榮譽卻及不上某人的一眸一笑。她那麼真誠那麼渴望,那麼堅決那麼用心,卻隻換來他轉身的冰冷背影?
她逐漸放慢了步伐,她累了,跑不動了。她開始走,走了幾步後,她跪在沙灘上,雙手插入沙子。海洋之橋,在心裏崩潰。
他沒有驚訝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走到她身旁。她已淚流滿麵。
他心中充滿了憐愛。他眼中的她不是影後,不是光彩奪目的明星,隻是個柔弱的女孩,一個需要嗬護需要關愛的女子。他彎下腰,有力而溫柔地攙扶起她。
她輕聲啜泣。他將她輕摟懷中。
“苦茶已經喝完,以後的,都將是甜的。”他輕輕拍著她的背道。
她卻更洶湧地流淚泣不成聲。惟有在他懷中她可以放心大膽地哭。為什麼是他留在她身邊?為什麼她想要接近的人永遠走不近,為什麼她開放了心扉卻不見了愛情?
他溫柔而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輕輕搖晃。“有沒有導演說過,你哭起來很嚇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