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都紛紛抬起頭來,順著她手指指的方向看過去,隻看見院牆的缺口處,儼然站了一個男人。倒塌大半的院牆旁邊長著一棵高大的桃花樹,現在正是桃花的季節,滿樹的鮮豔明媚,灼灼其華,在雨絲裏顯得尤其漂亮。
那個男人就在樹下。他站的地方院牆還沒全倒,隻有一個大缺口,從缺口裏可以看到他的上半身,他穿了一身白衣,戴了一個麵具,那個麵具有點奇怪,有點像過年時候的福娃娃麵具,但是不像南邊的福娃娃一樣精致,倒是白白胖胖,臉上兩塊胭脂紅,顯得十分喜氣。
江易最先反應過來:“他站的地方院牆很高,人沒有那麼高,他肯定騎了馬。”
“趕集都是騎驢的,哪有人騎馬的?”虎子是土生土長的鎮上孩子,馬是貴重的牲畜,是極少見的。
他們話未說完,那個戴著麵具的奇怪人似乎知道他們發現了,直接轉過身,打著馬走了。他走過院牆倒塌處,孩子們這才看清他的全身,他確實騎了一匹青色的馬,穿了一身白,身上還披著皮毛的披風,也是淺白色,身形俊秀,非常好看。走過院牆的時候,他腰間似乎有銀光一閃,江易眼尖,看見那是一把銀色的劍,不過三尺長短。
“他是展驚鴻!”江易直接衝了出去,踩著泥水跑到了院牆旁邊,其餘的小孩見狀,也紛紛跑了過去,但是小巷裏空無一人,哪裏還有那個人的人影。倒是地上印著一行馬蹄印。
小孩們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要不要追出去。
“展驚鴻不是失蹤了嗎?”二丫腦瓜子轉得快:“他怎麼會在這裏呢?”
江易已經平靜了下來。
“不,他可能不是展驚鴻。”他畢竟老成些,腦子也聰明:“自從五年前展驚鴻大出風頭之後,江湖上的年輕人都喜歡仿著無塵劍的樣式造古劍,因為古劍更短一點。而且展驚鴻穿的都是青衣,從沒穿過白衣,天山的人才喜歡穿白衣。”
小孩子們被他這麼一說,也都冷靜了下來。
“也是哦。”小胖呆呆地說:“我看他的馬籠頭上好像有我家客棧的木牌,展驚鴻怎麼會跑到我家去住呢?”
小胖家開的客棧是這鎮上唯一一家,憑紅繩係的木牌為標記,馬廄喂馬,客房送飯,都是靠著一張木牌,到時候再一起結賬。
“那不叫馬籠頭啦,叫轡頭!”二丫凶巴巴地糾正他。
小孩子們撲了個空,心裏都有點失落,江易老成,安慰他們:“就算不是展驚鴻,也是個俠客,而且就住在小胖家的客棧裏,你們晚上吃完飯,就可以去他家看看俠客長什麼樣子啊。那匹馬也長得很精神……”
“我們去看,你不去嗎?”二丫問江易。
江易笑著搖頭。
小胖的爹是客棧老板,精明得很,和小胖一樣胖胖的,穿著棉布衣服,手上常常拿著算盤。在他心裏江易就是個小乞丐,雖然表麵不說,但是背地裏常常嫌棄江易,江易才不去討這個沒趣。
二丫顯然也是知道的,氣哼哼地戳了戳小胖的腦袋,小胖還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戳,但他向來怕二丫,隻好忍氣吞聲地縮到一邊。
“那你呢?寧霄,你去嗎?”二丫儼然是大姐頭,又問寧霄,寧霄在這些人中是最矮的,靠在江易身邊,拉著江易的衣角,聽到二丫問他,搖了搖頭。
“我娘不準我晚上出來。”他低著頭說。
他和這些孩子尤其不同,寧家是深宅大院,寧夫人又是守寡多年的,所以門禁嚴得很,天一擦黑就落鎖了,別說出來,連到外院轉轉都不容易,現在正是訂夏布的時節,要不是寧夫人正忙著和各地布農預定收購夏布沒時間管他,他連偷偷跑出來都難。
小孩子們商議了一陣,決定晚上吃過飯就去小胖家看那個俠客,其中虎子和大牛吃得多,大家就先去他們家等他們,虎子覺得讓大家等不好意思,說:“我叫我娘做窩窩頭,帶在身上吃。”
商議完天色也快黃昏了,小孩子都要散了,已經聽見二丫的娘在巷子口叫她回家剝豆角了,大牛要去找自己栓在田頭的牛,虎子陪他去。大家約定好明天再在這個院子裏碰頭,陸陸續續都走了,院子裏隻剩下江易和寧霄兩個人。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院子瞬間就冷清了下來,這院子大,到處都是草,跟百草園一樣,夏天偶爾還有蛇,還好江易膽大,跟人學了捉蛇,剝了皮用瓦罐燉著吃肉。他還移了野白薯到院子角裏種著,準備秋天挖出來烤野白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