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霄眼巴巴地看著江易。
“怎麼了？”江易摸摸他的頭，寧家有奶娘，給寧霄梳了兩個小抓鬏，係著紅紅的頭繩，跟女孩子一樣：“你怎麼不回去。”
寧霄仍然有點結巴。
“巷子裏有……有狗，我……我怕。”
養狗的是二丫家，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性格潑辣，又養了一條凶惡的大黃狗，這才嚇退那些無賴潑皮。
江易揉了揉他的頭，寧霄的頭發軟軟的，眼睛又大，仰著臉看人的時候尤其乖。
“好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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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都拿上，別落在這裏。”江易儼然大人一樣，替寧霄把身上沾上的青苔拍下來。
破舊的磚堆上，擺著一個精致的竹籃子，應該是寧家廚房裏用來擇菜的。籃子裏躺著一個蓋碗，上麵的蓋還是斜靠著的，露出裏麵大塊的紅燒肉來，雖然已經冷了，但還是醬紅色的，看起來十分好吃。
寧霄緊張地看著江易。
江易可不敢說他了，別看這家夥看起來軟軟的樣子，哭起來可真是要命，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
“拿回去吧。”他把碗蓋上，竭力不吞口水：“我還有野莓子沒吃完呢。”
寧霄頓時蔫了，垂頭喪氣地跟在江易後麵。
到了院牆那裏，江易把寧霄抱了上去，寧霄長得矮，身體軟軟的，跟團子一樣，很輕易地就被抱了起來，放在院牆上。
“阿易，你好厲害。”寧霄崇拜地看著江易。
江易笑了笑，自己輕巧地翻過院牆，站在桃花樹下，張開雙手：“跳下來吧。”
寧霄猶豫了一下，看江易對著自己笑，頓時鼓足勇氣，跳了下去。
江易抱了個滿懷，接住了他，拍了拍他身上落上的桃花，提起竹籃，帶著他走到巷口。期間路過二丫家的豆腐作坊門口，那隻大黃狗撲出來，看清楚是江易，又嗚咽著退了回去。寧霄看著江易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二丫正在剝豆角，聽見聲音，從門縫裏探了探頭，朝兩個人做個鬼臉。
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樹下，家家都冒出了炊煙，到處都是飯香。遠處的碼頭，漁夫們紛紛收船回來了。到了打魚的旺季，江易也常常跟著漁夫出去打魚，幫忙收網拉纖，提回來幾條魚，掛在簷下風幹，也是幾天的飯。他手上的力氣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到了巷口，寧霄還想做最後的掙紮。
“我……我，”他本來就結巴，越急越說不出來：“我把肉帶……帶回去，廚房會發現的。”
江易笑了起來，掀開籃子，端起那碗紅燒肉，還沒等寧霄露出笑容，他就端著肉走到了槐樹下的那個老乞丐那裏，打了聲招呼，然後把碗遞給了他。老乞丐抬眼看了他一眼，接了過去，也不用筷子，直接拿手抓著吃。
寧霄又要哭了。
“別哭了，小祖宗。”江易蹲下來跟他講道理：“你看我手腳都是齊全的，以後還會長高，力氣變得更大，就可以去幫人做工賺錢了。我是年輕人，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他是老人了，沒有力氣，才需要別人幫忙，你說是不是……”
“可……可是我想讓阿易吃啊……”寧霄帶著哭音。
江易笑了起來：“我要是吃了，你下次肯定又要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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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江易好像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寧霄跟在他身後回去，還是有點蔫蔫的。
江易看他這麼小的人也會垂頭喪氣，覺得十分好笑，一路上都逗著他，他雖然年紀不大，見的卻多，又常常聽鏢局的鏢頭回來說一些故事，拿出渾身解數來逗寧霄，終於把寧霄逗笑了。
寧霄家在鎮子北端，離碼頭遠，要穿過大半個鎮子才能到，天色黃昏，寧霄拖著江易的衣角，跟著他回家。越過一堆灰蒙蒙的低矮民居，隔了好遠就能看見寧家的飛簷。還沒走近寧家大門，就看見一堆人圍在寧家大院的門口，其中有扛著鋤頭從地上回來的農夫，也有端著洗衣盆的婦人，還有背著手的鄉紳。所有人都神色凝重，氣氛十分詭異。
江易牽著寧霄的手，穿過人群，有人認得這是寧家的小少爺，都讓出一條路來。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江易驚呆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轉身捂住寧霄的眼睛。
但是寧霄已經看見了。
他呆了一下，然後嚇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