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來。
寧霄並不清楚羽老將軍在笑什麼,隻是隱約聽到什麼孫兒,知道可能是跟自己有關,所以詢問地看向自己母親。寧夫人自從聽到羽老將軍口中念出元禎皇帝的名字時就緊張地站了起來,等聽到他把話說完,身體也虛軟了下來,接觸到寧霄如稚子般無辜的目光,卻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跌坐在了凳子上。
她知道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羽老將軍單憑一己之力,又兼年邁,如何能守住這江湖上多如過江之鯽的殺手呢。何況現在他也不會守了。如果來的殺手是任何人,他也許都憑著對大齊皇室的舊情和一腔孤勇背水一戰。
但是來的是射月羅睺。
殺了他兒子的射月羅睺。
天道輪回,冥冥中竟好像真的有人主宰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天命難違!
天要滅李家,連這最後一點骨血,懵懂不知四歲的小兒都要斬殺幹淨。
大齊的國運完了。
早在叛軍第一次攻入京都的時候,甚至更早,早在奸妃入宮,元禎皇帝為她廢去皇後,罷黜元老,誅殺忠良的時候,大齊的國運就已經完了。餘下的不過是徒勞掙紮,她費盡力氣從京中偷出來的一個孩子,她唯一的孩子,苟活這些年,也不過是覆巢之卵而已。如今就是清算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雖然悲涼,卻也不得不認命。
“寧夫人……”她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寧夫人。”
是那個叫江易的孩子。
他大概沒遇過這樣的生死關頭,臉色微微有點發白,雙手也有點顫抖,眼神期盼地看著她:“寧夫人,我想到一個可以幫忙的人了?”
“什麼人?”寧夫人雖然已經心灰意冷,卻不願在孩子麵前表現出來,所以仍然接著他的話。事實上,這個小鎮是她當初逃出來時特意選的偏僻地方,武館都沒有一家,閉塞得很,除去一個跟著她和寧霄乞討到此的羽老將軍,哪裏會有別的高手呢?更別說可以幫忙的人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也不是他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可以請得動的。
“我不能說,隔牆有耳。”江易臉色因為激動而發白,隻要想到那個名字,手也忍不住地發抖:“但是我知道他就在這個鎮上,他一定能幫上忙,連射月羅睺也未必打得過他……”
寧夫人在心底無奈地笑了一下。
她雖然不懂江湖事,也知道射月羅睺是當初宮中燭龍衛裏數一數二的高手,天下難逢敵手,哪裏會有打不過的人呢。這孩子隻怕是在找借口吧。
“……隻要你能夠想辦法送我出去,保證我安全,我就能找到他。”江易眼神懇切地看著她:“你一定有方法出去,隻要出去就好了,不用保證我回來,我隻要一刻鍾,不,半刻鍾,我就能找到他!”
寧夫人理解地看著他。
也是。
他隻是一個被卷入這漩渦中的孩子,哪裏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如今生死麵前,自然會有退縮之意,也是人之常情。不必苛責他欺騙。
罷了。
反正自己和寧霄已是必死之局,天下之大,無處藏身。別多造冤孽,害了無辜的人。李家人造的孽還不夠嗎?
她拿起手中的小襖,咬斷了絲線,遞給了江易。
“櫃子底下有一條密道,可以直通後院外,”她帶著江易走到櫃子前麵,像個母親一樣囑咐著江易:“披上這小襖,外麵肯定有殺手留守,你隻要從密道出來,就大聲背誦這段話‘青天於上,順昌逆亡,閔奉天舉師,屠胡戮夷。複吾漢民之地,雪吾華夏之仇!九州各郡,如有誌同者,遣師共赴屠胡,華夏大地,如有道合者,舉義共赴戮夷!以挽吾華漢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