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時代的風尚 (1)
林代清醒過來後,向四周瞧瞧,他隻看見一條條陰森森的窄巷在他左右延伸。他努力尋找著,辨識著,但他的頭腦亂糟糟地,夜色沉沉;月亮方才剛剛探出頭照亮了一下陌生女人迷人的臉龐,這時又躲進了雲層裏,年輕人驚魂未定,重新上路向他的魯爾街的寓所走去。
莫裏斯回到聖-可伏街時,看見大批巡邏隊在寺院街區巡邏,非常諒訝。
“發生了什麼事,中士。”他向一支執行任務的巡邏隊頭目問道,這支隊伍剛剛在噴泉街進行搜查,一路過來。
“什麼事?”中士說道,“我的軍官,今天夜間有人想劫走卡貝女人(法國大革命期間,“卡貝”這個綽號喻指法王路易十六和王室成員。)和她的一窩人。”
“怎麼回事?”
“貴族的一支巡邏隊不知怎麼得到了口令,穿著國民衛隊的隊員製服竄到寺院街,想把他們劫走。幸而那個偽裝小頭目的人向衛隊軍官說話時,稱呼‘先生’,這下露了餡,卡貝貴族。”
“見鬼!”莫裏斯說道,“把叛變者抓到了沒有?”
“沒有,那個所謂巡邏隊衝上街頭後,四處逃跑了。”
“還有希望追上那些家夥嗎?”
“其中有一個頭目,是瘦高個子,得抓住才好。……他是被一位市政府人員介紹到衛隊來的,他使我們疲於奔命,該死的東西!他大概找到了一道後門,從瑪德隆修道院跑掉了。”
換個背景下,莫裏斯會整夜與這些愛國者在一起為了祖國的利益值勤的;然而,在過去的一小時裏,對祖國的愛已經不是他惟一的了。因此他走著走著,方才得到的消息在他的頭腦裏開始化解,並且在剛剛發生的那件事情前麵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再說,這些所謂的劫案層出不窮,愛國者本人心裏也明白,在某些情況下,人們隻是把它當作一種政治手段來利用的,因此,這條新聞並未引起年輕的共和黨人多大的不安。
回到家中,莫裏斯看見了他的“公務員”;在那個非常時期,誰也不時興有什麼仆人的。我們說了,莫裏斯看見他的公務員在等著他,他等著等著睡著了,睡著時還在不住地打著呼嚕。
他小心翼翼地把他叫醒,請他脫下自己的套靴,又把他打發走,免得自己分神;他上床時,天色已晚,他又年輕,因此盡管有心事,也不由自主地睡了去。
次日,他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跡娟秀、雅致,出自陌生人之手。他看看漆封,漆封上印有惟一一個英文字:Nothing,——沒有。
他打開信,信裏隻有這幾句話:
謝謝。
永久的感謝報以永恒的忘卻!……
莫裏斯把仆人叫來;時下,真正的愛國者已不再按鈴,因為按鈴是叫仆役的。再說,許多公務員進入他們的主人家服務時,就提出不用鈴的條件,主人們當然同意了。
莫裏斯的公務員約在三十年前在洗禮時接受了約翰這個名字,然而到了九二年,他自作主張把教名廢了。他覺得約翰這個名字有點貴族和神道的味兒,便自稱斯賽伏拉。
“斯賽伏拉,”莫裏斯問道,“你知道這封信是怎麼回事麼?”
“不知道,公民。”
“是誰交給你的?”
“門房。”
“誰捎來的?”
“大約是一個跑腿的人,既然信上沒貼國家的郵票。”
“下樓去,請門房上來一趟。”
門房上來,因為這是莫裏斯在招呼他呀,莫裏斯得到所有與他打交道的公務員的愛戴。不過,門房還是作出聲明,換了另一位房客叫他,他相反會請房客下樓來的。
門房名叫阿裏斯蒂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