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賣花女(1 / 2)

第20章賣花女

莫裏斯值勤的日子,那一議再議的星期四終於到了。

時下已是六月。天空藍湛湛的,一片靛青色的天幕襯托出一座座白色無光的新屋。人們預感到可怕的犬星快到了,古人說這種狗永遠不能解渴;巴黎庶民說,它把街道舔得光光的。巴黎幹淨得如同一張地毯,空氣中、樹枝上、花叢裏彌漫著芬芳,氤氳不散,馥鬱醉人,仿佛欲使首都市民多少忘掉一些廣場石子路上不斷蒸發出的血腥氣味。

莫裏斯應該在九時到達寺院監獄;他的兩個同事分別是梅爾斯伏和阿格裏戈拉。八點時,他在聖一雅克老街,穿著市政府人員的全套盛裝,也就是背著三色肩帶,顯露出他那輕捷有力的身材;如同往常一樣,騎馬來到熱納維也芙府上,一路上,他聽見看他經過的良民們對他頌揚備至,讚不絕口。

熱納維也芙已準備就緒:她穿著一條平紋細布做的素雅的裙子,披一件輕紡塔夫綢鬥篷,頭戴一頂綴上三色徽記的小無沿帽。

她淡妝素裹,更顯得秀美怡人。

正如我們先前已經知道,莫朗是經再三請求才去的。他大概擔心被人懷疑是貴族,於是披了一件日常的外套,這件外外套既像小資產者,又像是匠人穿的。他剛剛才趕到,滿麵倦容。

他說為了完成一件急活,整夜都在工作。

迪克斯梅見他朋友莫朗一來就出去了。

“喂,莫裏斯,”熱納維也芙問道,“您有什麼主意,我們如何去見王後?”

“聽著,”莫裏斯說道,“我的計劃已定。我與你們一齊去寺院監獄,先把你們介紹給我的朋友洛蘭,他負責站崗;然後我去上班,時機到來,我會去找你們的。”

“可是,”莫朗問道,“我們從哪兒看犯人呢?怎樣才能看見他們呢?”

“倘若方便的話,在中飯或晚飯期間,從市政府人員值班的玻璃窗望過去。”

“好極了!”莫朗說道。

這時,莫裏斯看見莫朗走向餐廳裏端的酒櫃,迅速喝幹了一杯純葡萄酒,這使他感到意外。莫朗是很節儉的,通常隻飲略帶紅色的清水。

熱納維也芙發現莫裏斯驚訝地看著飲酒者。

“您看看,這個可憐的莫朗為工作廢寢忘食到什麼程度,從昨天上午到現在,他居然滴水未進。”

“他不在這裏晚餐嗎?”莫裏斯問道。

“不,他在城裏做實驗。”

其實,熱納維也芙也芙的擔心是多餘的。莫裏斯正在熱戀中,也就隻顧到自己了,對莫朗的舉止也隻是看在眼裏,並沒放在心上;通常,熱戀著的人除了他愛的女人而外,對其他一切都是心不在焉的。

莫朗喝光一杯酒後,又拿起一片麵包,匆匆咽下。

“現在,”食客說道,“我準備好了,親愛的莫裏斯公民,您願意,我們隨時就動身。”

莫裏斯在路過時采了一束死了的康乃馨,摘下其中一朵枯萎的雄蕊。他把胳膊伸向熱納維也芙,說道:

“上路吧。”

他們真的出發了。莫裏斯幸福之至,溢於言表;倘若他不克製住自己,真要快活得叫出聲來。說的也是,他還有何求呢?他已能肯定,熱納維也芙非但不愛莫朗,還愛著他,他很有希望。天主把睛天麗日送給大地,熱納維也芙的胳膊在他腋下顫動。宣讀布告的差役狂呼聲震耳欲聾,聲稱雅各賓黨勝利,布裏索(布裏索(1754—1793):記者、政治家。大革命時期是山嶽黨人的對頭,後被處死。)和他和同夥失敗了,祖國得救了。

確實,人的一生中有些時候心顯得太小,盛不下心中的歡樂或是痛苦。

“嗬!風和日麗啊!”莫朗大聲道。

莫裏斯驚訝地轉過頭去,這可是這個常常不是心猿意馬,便是精神壓抑的人在他麵前第一次發出感慨啊。

“啊!是的,是的,風和日麗。”熱納維也芙緊緊壓住莫裏斯的胳膊說道,“一直到晚上也會是睛空無雲麼?”

莫裏斯把這句話按自己意願去理解,更加感到幸福無比。

莫朗透過綠色鏡片看著熱納維也芙,帶著異樣的感激的目光;也許他也是按自己的意思去詮釋這句話的。

他們一路越過了小橋、猶太街和聖母橋,接著又踏上市政府廣場、欄嘴街和聖一阿伏依街。他們愈往前走,莫裏斯的腳步就愈輕鬆,相反,他的女友和他那夥伴的腳步卻愈遲緩。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老奧德裏埃特街的拐角,驀地,一個賣花女郎攔住了這一行人的去路,並向他們亮出了花籃。

“啊!多漂亮的康乃馨!”莫裏斯大聲說道。

“啊!是的,很美,”熱納維也芙說道,“似乎種植這些花的人隻幹這一件事,因為這些花還活著呢。”

這句話在年輕人的心上泛起一陣漣漪。

“啊,我漂亮的市政府人員啊,”賣花女說道,“為女公民買一束吧。她一身素裝,這康乃馨可是大紅的;白的配上大紅很諧調的;她把鮮花別在心口,而她的心口又緊挨著您那身蘭色外套,這就組成了國旗圖案啦(法國國旗由紅白藍三色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