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續前
莫裏斯緊緊捏住須臾不離的長劍劍柄,整個場麵對他而言就如一場幻影;他看見眼前一個接一個朋友落進深淵,而且再也回不來了,這個死亡的慘象對他的刺激太大,他捫心自問,為何他作為這些命運不濟的夥伴,卻能緊靠在深淵邊緣而不在衝動之下也隨著他們一起墜落呢?
洛蘭跨過欄杆,看見迪克斯梅陰沉而嘲諷的神色。
正如我們所說,當他坐在她身邊時,熱納維也芙傾身俯向他耳語道:
“啊!我的天主啊!您知道莫裏斯也在這兒嗎?”
“哪兒?”
“別立即就看;您這一看他就可能完了。”
“放心吧。”
“在我們後麵,靠近門口。倘若我們都定了死罪,他有多痛苦啊!”
洛蘭帶著深深的同情看著少婦。
“我們會被判刑的,”他說道,“我懇求您別再心存僥幸了。倘若您還朦朦朧朧地抱有希望的話,屆時會過分失望的。”
“啊!我的天主啊!”熱納維也芙說道,“那麼可憐的朋友在世上孤單一人了!”
這時,洛蘭才轉身朝莫裏斯的方向看,而熱納維也芙抗拒不了誘惑,也飛快地向那個年輕人瞟了一眼。莫裏斯緊緊地盯著他倆,一隻手壓在心口。
“有一個法子能把您救出來。”洛蘭說道。
“肯定嗎?”熱納維也芙問道,眼睛裏露出喜悅之光。
“啊,這個法子,我可以保證行得通。”
“倘若您救出我,洛蘭,我會怎樣為您祝福啊!”
“可是這個法子……”年輕人又囁嚅道。
熱納維也芙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了猶豫不決的神色。
“您也看見他了麼?”她問道。
“嗯,我看見他了。您想得救嗎?讓他坐在這把鐵椅上,您就得救了。”
無疑,迪克斯梅從洛蘭的眼神中猜出他在說什麼,因為他的臉先是白了一陣,轉眼又恢複鎮定,而露冷酷的微笑。
“不可能,”熱納維也芙笑道,“如果這樣,我對他恨不起來了。”
“您想想吧,他了解您的慷慨大度,並且會同您比個高低的。”
“毫無疑問,因為他對自己,對我,對我們大家都了如指掌。”
“熱納維也芙,熱納維也芙,我的品格沒您那麼完善;由我把他拖下來,讓他去死吧。”
“不,洛蘭,我求求您了,我與他毫無共同之處,甚至死也不能在一起,我覺得,倘若我與迪克斯梅一起死去,我就是對莫裏斯不忠了。”
“可您不會死的。”
“倘若他死了,我又如何能活下去?”
“啊!”洛蘭說道,“難怪莫裏斯愛您哩!您是天使,而天使的祖國已經升天了。可憐可愛的莫裏斯啊!”
這當兒,西蒙聽不見這兩個被告在說些什麼,隻能用目光死死盯著他倆的臉。
“憲兵公民,”他說道,“請阻止謀反者在革命法庭上繼續陰謀反對共和國吧。”
“嘿!”憲兵接著說道,“你很清楚,西蒙公民,他們在這裏反不了;即便他們在策劃謀反,也長不了。讓他們聊天去,既然法律不禁止死囚在囚車上交談,那又為何要在法庭上禁止呢?”
這個憲兵就是吉爾貝,他在王後的囚室裏認識了女犯人,由於他一貫為人正直,不能不對這兩人的勇氣和忠誠表示同情。
審判長向陪審團征求意見;在富紀埃-坦維爾的提議下,他開始審問了。
“被告洛蘭,”他問道,“您與迪克斯梅女公民是什麼性質的關係?”
“是什麼性質的,審判長公民?”
“是的。”
“最純潔的友誼把我倆的心連在一起,
她愛我如同姊妹,我愛她如同兄弟。”
富紀埃-坦維爾聽見這句辛辣的戲謔話,他那張鐵麵無情的臉麵上微微泛白了。
“迪克斯梅公民是如何看待一個共和黨人與他妻子的關係呢?”
“哦,這我可說不出來,我聲明從未認識迪克斯梅公民,並且為此而感到慶幸。”
“可是,”富紀埃-坦維爾接著問道,“難道你不想說,你的朋友莫裏斯?林代公民是你和女被告之間純潔無比的友誼紐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