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了袋子出來,隱隱聽到幾個收銀員在說:“現在的小姑娘真不得小,自己還是小孩,都有孩子了。”一個說:“是哎是哎,這麼小,能照顧小孩嗎,生出來還不如表生哎”,另一個說:“說到底啊,城市小姑娘就是開放,我們農村的丫頭們保守的很,牽個手,都臉紅的哎…”
淩悉看看天,烈日當空,她擦擦汗走開,淩淵在門衛那裏等,坐在一張大椅子上,腳都碰不到地,抱著個洋娃娃,顯得特別孤單無助。
淩悉心裏很自責,都是她帶他玩過山車才讓他生病的,他雖然瘦,身體並不虛弱的,而就因為她想玩過山車,他才會跟著,才會生病發熱。
腦海中回憶淩淵豆丁大的陷入過山車的座位上,像是整個人都被關在裏麵,而她不管不顧他的意願,還以為他喜歡玩,以為他一點都不怕,真的很淡定。
淩悉領著淩淵回家,一路一直抱著,哪怕氣溫達到38度,哪怕兩人身上都熱出了汗
,哪怕淩悉走得越來越吃力。
到了家,淩悉將淩淵安排睡下,強行灌了一瓶水,喂了一碗粥,便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睡覺,她拍著他的背,他醒著,她就跟他說:“別怕,我在旁邊陪著你。一直都在旁邊”,洋娃娃跟她各自牽著淩淵的手,陪伴著他,安撫著他。
這一夜,淩悉一直沒敢合眼,到了時間便喊他吃藥,喝水,吃東西,雖然知道發熱沒胃口,但好歹要吃東西,不吃東西哪有力氣支撐呢?
淩淵朦朦朧朧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左手邊是那個洋娃娃,抱著它,似乎它的主人並沒有離開,一直跟他在一起…右手的掌心,握著三根手指,手麵被溫熱的,綿軟的掌心包裹,微微滲著汗,很真實的溫暖,這讓病中的他感到安心…
耳邊一直有人在跟她說話,叫著他名字,又是小虎頭,又是小虎妞,又是淩淵,小淩淵,淵淵…背上一直有雙手輕撫,要是她閉上嘴,那就正是安寧極了…
沉迷糊的想完,他沉沉睡過去。
1999年7月28日晴
這兩天小淩淵生病了,高燒到40度,真擔心他燒壞腦袋,還好今天終於穩定了,重新健康起來,那個營業員讓我跟他說話,於是我說啊說啊說了很多,我跟他說我小時候生了很多大病,天天掛水,我跟他說我一直很勇敢,打針抽血從來不哭,我跟他說我病了很多次,很嚴重,最後又好了,所以你會像我,病好後,又能繼續茁壯成長,雖然我的茁壯有些勉強…
照顧小孩,才知道看到小孩生病難受,自己的心也跟著懸著,恨不得以身相待,替他生病。一時間感慨萬千。生病了近三年,他們都那樣照顧我,而我隻是照顧小淩淵三天。他們的感受我隻體會到幾百分之一。
也許我不該那麼恨他們。他們並不是隻為我而活,誰都有想要的人生。而他們並不欠我,畢竟曾經那麼愛我,不是麼?
這麼說來,我不該恨他們,還該感激他們?
做不到,起碼現在做不到,想到他們跟另外的人生小孩,組成家庭,而我又做錯了什麼我也無辜啊,不是麼?
要是知道是這樣的結局,要是能重新選,我們三人都不希望我來到這個人世吧。
人真是個矛盾的動物,不斷用一個想法去反駁另外一個想法,不斷為自己的改變找理由借口,為什麼不能有原則底線呢?為什麼不能從一而終呢?為什麼要被誘惑呢?
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