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命運,豈是凡人可窺視。

這注定的結局,哪來這麼多可供修正的餘地。

——《蜉蝣》

磨到了杜森的主題曲,挖到了兩個老戲骨,主演的演員看來沒有被閑賦在家的三年磨掉銳氣,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的吳春來,動力十足地預備開工。

資金自然是充足的,他做了好幾年的準備就等著這一刻,恨不得連《風雷引》的後期都拋下不顧找個最近的黃道吉日就動工,但最後還是沒能得償所願。

等到《風雷引》剪輯全部完成,隻準備上映的時候,吳春來把最後定下來的劇本發到演員手裏。所有的文藝片導演,在他們看來自己是個偉大的藝術家,可在別人看來,往往都是些無病呻吟的瘋子。吳春來也不例外,他看了晏辰的表演後,把後麵一半的劇本都砍掉,和編劇風蕭蕭商量了三個通宵,才算是定下了現在這個結局。

這是一個很悶的故事。從頭到尾,始終如一地悶。所有人的情緒都像放在一個易碎的罐子裏,不斷地擠壓和碰撞,卻偏偏不能爆發。這就讓看的人感到憋屈,而這部電影都是這樣的節奏,這也不怪當電影上映後會得不到好評。《電影熱》上刊登的影評是這麼說的:“這部電影,雖然從畫麵到配樂,從演員到場景都無可指摘,但我還是不想稱讚它。你懷著輕鬆一個下午的想法走進電影院,看了這樣一部電影,要真的能痛痛快快哭一場也是不錯的,可它就這麼吊著你,讓你苦到心裏還不能哭出來。就算最後的結局還有那麼點光明,吳春來自己又能把它給折騰沒了。本來你鬱悶了一個半小時,想著結尾能酣暢淋漓地爆發一場,可看到最後,你也隻能抱著苦逼透頂的心情回家洗洗睡,可到最後也不讓你睡安穩,你還會咬著牙在床上想為什麼就是這麼個狗屁結局。”

到《蜉蝣》開鏡之前的一段時間,晏辰都沒有再出過什麼狀況,他過著規律的生活,每天都對著《蜉蝣》的劇本做著小筆記,這讓晉華采不由生出一種考試之前做小抄的即視感。

“還真有點像。”晏辰被他這麼一說,看著自己現在的狀態,也有些忍不住想笑。

“看來你很喜歡這部戲啊,邊邊角角都寫完了,還買了個本子專門記心得。”

晏辰沒有否認,“是個挑戰。”他老實地說,盤著腿撐著下巴,“以前都不會這麼忐忑。”

“我第一次辦秀的時候,”晉華采看他接下來不準備繼續翻劇本的樣子,就坐下來順勢和他聊了起來,他們已經很習慣這種突發的漫無邊際的閑聊,明明兩個人手頭都有事,但話匣子一打開誰也抵抗不了,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多話說,“那時候我剛拿獎,在國內有點影響,但真到了要辦秀的時候,也還是緊張地一晚一晚地睡不著。”

“也沒睡不著。”晏辰眨眨眼,回想一下自己的心態,“就覺得……有點興奮?心裏很高興,腦子也很清醒,和以前不一樣。”

“哪不一樣啊,不都是演戲嗎?不至於過了幾年就手生啊。”

“這是我自己挑的戲,我決定去演。很棒!”晏辰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喜歡演戲,我從沒這麼確定過,我喜歡演戲。”

晉華采有點詫異於他的說法,但他什麼也沒問。“挺好的。”晉華采知道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有多麼令人上癮,直到現在,他還會忍不住去想,如果他重新拿起筆他的生活會是怎麼樣,但他始終沒有勇氣。流浪的日子讓他變得果斷,讓他改變自己的軟弱,但晉華采始終不能忘記,他主動背棄了自己的理想,他放逐了自己,直到現在仍無處安放。晉華采確信這一點,在三年時間裏,晏辰也沒有停下對自己的磨練,即使在他迷茫的時候,他依舊憑著自己的本能在堅持。

“我……”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想要從他的心裏衝出來,但晉華采沒有放任,“我……”

如果能像你一樣,那該多好。

“什麼?”

“不,沒什麼,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