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開始真正驚慌了。從日誌中可以看出,作為領頭人的斯科特一直在盡量掩飾著自己的恐懼,他那勉強鎮靜中還是迸發出絕望的厲叫,“照這樣下去,是不行了”、“上帝呀!保佑!我們再也抵擋不住這種勞累了”、“我們的人生之戲將要悲慘地結束”。在日誌中終於出現了令人可怕的祈禱:“唯願上帝保佑我們吧!人類是很難救助我們了。”不過,他們還得拖著疲憊的身子,無助而絕望地繼續前行,走呀走,奧茨走路越來越艱難了,逐漸成為夥伴們的負擔,而不再是得力助手。一天中午,氣溫驟然下降到零下四十度,於是,他們隻能被迫放慢走路的速度。
可憐的奧茨深深地感覺到,並且很清楚地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會拖累夥伴們,會給他們帶來厄運,於是作了最壞的打算。他從負責科研的威爾遜那裏要來十片嗎啡,以便在必要時結束自己。隊友們帶著這個病人又艱難地熬過了一天路程。然後不幸的奧茨自己要求讓大家將他留在睡袋裏,要讓命運把他和大家分開來。但隊友們堅決拒絕了他的這個主意,盡管每一人心裏都非常清楚,這樣做必定會減輕大家的負擔。於是奧茨隻好用凍傷了的腳跟著大家踉踉蹌蹌地走了若幹公裏,一直走到晚上宿營的地方。第二天早晨奧茨和大家一起醒來。可是,清早大家朝外一看,暴風雪正在外麵肆無忌憚地狂吼怒號。
突然間奧茨站起身來,對夥伴們說:“我想到外邊走走,可能要多呆一段時間。”所有的人不禁戰栗起來。在這種天氣下到外麵去走一圈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但是誰也沒敢阻攔他,大家都一句也沒話,同時誰也沒敢伸出手去向他握別。大家懷著敬畏的心情目送著勞倫斯·奧茨——這個曾經是英國皇家禁衛軍的騎兵上尉的年輕人,英雄一樣向死神走去。
現在隻剩下三個疲憊不堪、羸弱乏力的人費勁地拖著自己的腳步,在鐵一般堅硬的茫茫無際的冰雪荒原中穿行。他們疲倦至極,已不再抱很大希望,隻是靠著本能直覺支撐著身體和生命,迷迷糊糊地邁著蹣跚的步履。天氣越來越難以忍受,也更加令人害怕,每到一個貯藏點,新的絕望便會在那守候他們,好像有預謀的故意捉弄似的,煤油極其地少,熱能當然也非常弱。3月21日,當他們離下一個貯藏點僅僅二十公裏的時候,暴風雪異常凶猛地刮著,好像要把人的腦袋割掉似的,他們無法離開帳篷。
每個晚上他們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天,可是到了第二天,除了耗掉一天的那點維生食物外,隻能把希望寄托到下一個第二天。他們的燃料已經徹底用完,而此時的溫度計指針對準了零下四十度。一丁點希望都沒有了。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兩種死法中間進行抉擇:是餓死還是凍死?四周仍然是白茫茫的毫無生機的原始世界,小小的帳篷裏苦難的三個人在靜默中和死亡對抗了八天。3月29日,當對任何拯救他們的奇跡都不抱有幻想的時候,他們決定不再邁著艱難的步伐向厄運走去,而選擇了驕傲地在呆在帳篷裏等待死神的光顧,他們爬進各自的睡袋,不管還要承受怎樣的痛苦。他們始終沒有因遭遇的種種苦難向世界哀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