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8章 吃心郎君(3 / 3)

陳青牛點點頭,示意已經很好了。

少女柳霧冷哼一聲,“真不要臉!這個時候還不忘調情!”

陳青牛做了個打賞板栗的手勢,然後毫無征兆地大聲喝道:“尉遲長霸!”

陳青牛好似有些焦急,“還不出手!”

一柄飛劍從小溪對岸的密林深處,破空而至!

飛劍蘊含霸氣無匹的兵家氣息。

一往無前。

吃心郎君王日希臉色劇變,身形向後急掠而去。

童子劍仙尉遲長霸的赫赫威名,早已震動大隋朱雀兩國。

而且他剛好最懼殺力最大的劍修,尤其是兵家打熬出來的劍修,幾乎是他的七寸所在。反倒是術法通天的三教聖人,他憑借那兩件防禦森嚴的家傳法寶,躲避起來,反而遊刃有餘。道理其實很簡單,大真人或是儒家聖人,威勢滔天,搬山倒海,卻終究是大水淹不死魚,大風吹不死飛鳥,可是兵家劍修出手,掐死了他的七寸,彈弓打黃雀,一打一個準,兩件法寶再好,畢竟經不起如同鐵釘敲石一般的針對。

整個朱雀西北,王日希可以誰都不放在眼裏,獨獨這位童子劍仙,他再自負,也要主動避其鋒芒。

從對岸衝出的一劍,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兵家氣息,剛烈威猛,極為霸道。

讓他不得不小心應付,在筆直後撤的同時,身上一襲粉色長袍亦是光輝流轉,別於發髻的那根碧玉簪子,也飛掠而出,迎向那柄飛劍。

一直退至十數丈外,他才意識到不妙。

噗嗤一聲。

一支槍頭破開他的胸口,從後背透體而出,鐵槍迅猛一擰,他的整個胸膛都瞬間炸裂。

心髒搗爛,氣海破碎。

那柄童子劍仙尉遲長霸的飛劍,飛掠不過短短三十丈距離,就已是強弩之末,摔落在地麵。

陳青牛輕輕呼出一口氣,臉色微白。

偷襲得手的謝石磯抽出那杆誅神槍,猶然滿臉匪夷所思的年輕修士,倒在血泊中,身軀抽搐。

陳青牛緩過來後,駕馭當國劍和藏在對岸密林中的劍鞘,在空中兩相合一,然後一起飛向他,入手握住後懸掛在腰間。

謝石磯亦是臉色漲紅,顯然這一槍,也是你死我活的一場豪賭。

握槍之手,手心血肉模糊,可見白骨。

她強行咽下一口湧至喉嚨的鮮血。

那件粉色長袍顯而易見,是一件極其玄妙的仙家法器,也虧得謝石磯手中是青峨山誅神槍,換成尋常神兵,恐怕連長袍也刺不透,更別提捅穿吃心郎君的那顆心髒了。

其實隻要王日希識破那一劍的真偽,或者隻要躲得過謝石磯的那一槍,形勢就會立即顛倒過來。

興許是運氣就不在他那邊。

修行路上,便是如此雲波詭譎。

任你身世煊赫,修為通天,占盡機緣,但是在某些坎上,老天爺不會跟你好好商量,過不去,就是死人。過得去,就是仙人。

修士謂之劫數。

佛家謂之無常事。

本該死絕的粉袍王日希,眼神熠熠,如風中燭火,突然輕聲說道:“我記住你了。下次你我再見,咱們再來賭一賭。”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生機驟然湮滅,雙眼光彩,隨之黯淡無光。

身形閃現到此人身邊的陳青牛臉色凝重,與謝石磯並肩而立,壓低聲音道:“此人在宗門或是家族留下了一盞本命燈,既可續命,也可還魂,很不講道理,許多轉世謫仙人,便是如此被找到的。這等逆天的大手筆,南瞻部洲恐怕就隻有我們青峨山有了。”

謝石磯點了點頭,“最多朱雀和南唐皇室,有此底蘊。”

陳青牛笑道:“無所謂了,債多不壓身,怕個卵!”

陳青牛開始嘖嘖稱奇,原來那件被捅出兩個窟窿的長袍,竟然開始自行修補,看樣子很快就可以恢複如初。

陳青牛抬起手臂,將那枚飛回王日希發髻“躲藏起來”的碧玉簪子,馭入手中,晶瑩剔透,光華流轉,銘刻有古樸十六字,氣息平和。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陳青牛心底就有些喜歡,此物有眼緣,與價值無關。

扈娘子開口問道:“陳公子,我能不能單獨說幾句話?”

陳青牛點頭道:“當然。”

兩人走下小坡,沿著小溪緩緩散步。

她不說話,他也不催促。

她停下腳步,柔聲道:“我叫武凜,閨名銀戈。”

他的接話,一本正經:“我叫陳青牛,小名阿蠻。”

如此不解風情,自然挨了她一記嫵媚白眼。

她接下來的言語,開門見山,直截了當,“我喜歡你。”

陳青牛臉色尷尬,“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眼神清澈,“我猜到了,可這跟我喜不喜歡你,有什麼關係呢?”

陳青牛蹲下身,撿起一粒石子,丟入小溪,沒有說話。

她問道:“是嫌棄我殘花敗柳,還是人老珠黃?或者兩者皆有?”

陳青牛搖搖頭,“方才你們的對話,我其實都聽到了。再者,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遠處,謝石磯喊道:“公子,此人身上寶物極多,行囊裏也有不少。”

陳青牛滿臉紅光,咧嘴笑道:“呦嗬,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啊!發了發了!這筆買賣,不虧不虧!”

她說道:“我和小霧小築她們,會在一座叫珍寶閣的宗門落腳,據說也有很多修行人,以後你會來看我們嗎?”

陳青牛毫不猶豫道:“隻要路過昭州,肯定去找你們打秋風。”

她苦澀道:“難道就不會想要主動去找我們嗎?”

陳青牛直言不諱,歎氣道:“我在哪裏,哪裏就風波不斷,實在是怕了。”

她似懂非懂,鼓起勇氣,“我不怕。”

陳青牛回答道:“可我怕。”

她咬著嘴唇,眉眼低斂。

不俗人再不俗,終究不是意中人。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有緣無分吧。

陳青牛知道那邊謝石磯已經解決完首尾,把那位靠山驚人的吃心郎君給毀屍滅跡了,就站起身,“我要走了。”

她嗓音低沉,悶悶嗯了一聲。

等了半天,她抬起頭,發現他還站在原地。

陳青牛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要求抱一下呢。”

她臉微紅,“美得你!”

陳青牛哈哈大笑,正要轉身,她突然喊住他,“陳青牛,你就不想知道,那個給裴柳兩家惹來滅頂之災的天大秘密?你知道的,隻要你開口,我一定會說。”

陳青牛轉過頭,認真道:“我不問,你也別說,就當我們都存放了一壇老酒,以後如果有機會重逢,還有痛飲的機會。否則以後我怎麼有借口說服自己,主動找你?”

她眨了眨眼眸,“你其實比那個吃心郎君,更花叢老手,你比他更壞。”

啪!

她呆若木雞,嬌豔臉龐,幾乎能滴出水來。

一擊得逞的陳青牛大踏步離去。

原來,她被這個厚顏無恥的家夥,重重打了一下臀部。

到了岸上,陳青牛發現少女柳霧死死盯著自己,在她額頭手指一彈,少女吃痛,雙手捂住額頭,尖叫道:“你幹什麼?!”

陳青牛笑道:“以後到了昭州珍寶閣,如果你不怕吃苦的話,就嚐試著修行仙法,你根骨不錯,以後未嚐沒有機會跟我們成為同道中人。”

少女憤懣道:“我稀罕?!”

陳青牛突然覺得有些棘手:“你們會駕車或是騎馬嗎?接下來這一路,沒有裴宗玄安排的扈從,你們的安危如何保證?”

身後扈娘子笑容婉約,道:“再往南一百多裏,很快就會有人接應我們,而且來頭很大,裴宗玄也相當敬重。若非如此,那人也不至於圖窮匕見。而且我會駕車,不用擔心。至於崔嵬那孩子,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陳青牛翻身上馬,大笑道:“小築,以後燉肉少放些鹽!”

始終心情沉重的柳築,破涕為笑。

陳青牛又笑道:“小霧,以後有機會,咱倆再一起坑蒙拐騙……哦不,是降妖除魔!”

柳霧眼眶濕潤,撅起嘴,硬是不回答。

陳青牛看了眼婦人,沒有說話,撥轉馬頭,策馬而去。

愈行愈遠。

謝石磯憂心忡忡,“到了鐵碑軍鎮後的兵家修行,好不容易有了些進展,今天就這麼毀於一旦,公子,當真值當嗎?”

陳青牛輕聲道:“修行一事,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隻要結果。”

謝石磯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說道:“公子,你這是拖泥帶水。”

陳青牛轉頭打趣道:“呦,這話說得有點意思。”

謝石磯微微赧顏,最後問道:“公子,我們真要回去?”

陳青牛想了想,“直覺告訴我,除了某些個驚天陰謀,有件困擾我很久的事情,說不定也可以尋到蛛絲馬跡。”

其實第一眼見到那頭狐仙,陳青牛就已經知道她的修為深不見底,當時七十二字符後,之所以見好就收,並非是什麼陳青牛秉性良善,而是狐仙哪怕刻意隱藏氣息,陳青牛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彩繪木偶在回頭巷小院的種種表現,很不正常。哪怕它一路行來,竭力掩飾那位“嫁衣女鬼”近乎無情的初心本性,一直表現得很滑稽可笑,但是陳青牛沒有絲毫掉以輕心,對於它自稱皇後娘娘廟陪祭婢女的說法,以及它是本尊剝離出來的一縷魂魄而已,等等說法,陳青牛從一開始,就全部都不相信。

陳青牛在初入涼王藩邸的時候,就跟朱真嬰索要過那本王府秘藏的《宮疏誌》,以及許多歲月悠久的涼州古代地理縣誌,加上小時候就聽說的諸多娘娘廟野史軼事,知道那座城隍閣的存在,絕對不合常理。甚至連采藥寺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鍾聲,都藏有玄機。

以陳青牛這種自幼就謹小慎微的性格,豈會不仔細摸底?

陳青牛突然一笑,摸出那枚碧玉簪子,別在自己發髻上。

他轉頭炫耀道:“如何?”

謝石磯無比坦誠說道:“公子從頭到腳這一身家當,加在一起,更值錢了。”

陳青牛頓時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