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始終腦袋低垂,“天道高懸頭頂,大道隻在腳下。”
一座即將改名的雲艮山,和四周八十座最新崛起的山峰,地脈震動。
陸地輕輕一跺腳,亦是以一身通玄達真的無上修為,壓下了這番驚天動地的大變故。
遠處道士們都被震撼得無以複加。
誰能想象,如此一粒千載難逢的道家金玉種子,就紮根在自己身邊,茁長成長至此了?
儒家研究學問,講究一個學無長幼,達者為先!
道門清淨修道,何嚐不是如此?
先前高高在上的陸地與尚未成聖的龐鳳雛,一道一儒,卻最終以平輩道友相稱,便是此理。
陸地在心中默念一聲,“無量天尊。”
就在此時。
道人突然無緣無故變了臉色,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小道士,怒斥道:“小小道童,口氣吞天,真正是胡說八道!我觀道觀容不下你這尊真神,從今日起,你就下山去,何時知曉自己錯了,再返回此山,重歸道統!一日不知錯,一日不得登山!”
小道童猛然抬頭,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攥住那掃帚。
遠處那些道士更是人人駭然,不知掌教為何要如此偏激行事,為何要對一個契合天真的小道童,如此不近人情。
掌教大真人那根手指,在小道童額頭輕輕一戳,惱火氣憤道:“去去去,下山去!觀道觀無法容你!”
小道童淚流滿麵,咬緊嘴唇,可憐兮兮。
陸地一拂袖,轉身冷哼道:“還不走?!”
小道童抽泣著將那掃帚斜放在龜馱碑附近,然後稽首告辭,始終沒有半點怨恨,隻是茫然而傷心,小聲嗚咽道:“就此辭別掌教真人。”
小道士搖搖晃晃轉身離去。
道人猶然氣憤道:“誰也不許送他下山!”
小道童的師父,黃葉道人滿臉苦澀。
小道童來到師父身前,行過了三叩九拜大禮,起身後擦了擦臉上淚水,“師父,以後多保重。”
黃葉道人點了點頭,鄭重說道:“切記切記,到了山下,繼續修行,一心求真,道自然來。”
小道童使勁點頭。
然後小道童下意識回首望去,看到了那位威嚴古板的背影,也看到了涼亭那邊的一襲鮮豔紅衣。
夜色裏,小道童回到自己屋子,簡單收拾了包裹,幾本入門道教典籍,幾件道童衣衫,一雙嶄新的粗布靴子。
同屋有一位差不多歲數的看門小道童,迷迷糊糊醒來,得知朋友竟然被掌教真人親口趕下山後,一番天人交戰,仍是壯起膽子,非要陪著他一起偷偷摸摸下山,小道童拗不過,隻得答應,但隻讓他送到道觀門口。
兩個朋友在道觀門口分別時,驅逐下山的小道童想了想,打開行囊,又打開一個小布袋,裏頭珍藏著一支白玉發簪,是一柄小斧頭的模樣,簡陋質樸,不值錢,是小道童上山前身上唯一的家當。
掃地小道童將此物送給看門小道童,後者咧嘴笑道:“小呂,我幫你保管便是,以後你重新上山了,我再還你。”
前者放低嗓音,叮囑道:“李子,以後可不許看門的時候打盹啊,掌教真人可凶啦,被抓住的話,肯定罰你。”
一個交出了世俗最後的念想。
一個不惜冒著仙路斷絕的風險,也要相送。
一個姓呂,一個姓李。
兩個孩子間的友誼真摯,可見一斑。
掌教真人陸地修為,早已登峰造極,自然將這一幕收在眼中,會心一笑。
堂堂朱雀王朝的道教修為第一人,南瞻部洲的道法第一人。
陸地始終站在臨淵台上,紋絲不動,一直目送姓呂的小道童走下山。
在山腳,小道童突然停下身影,麵對雲艮山觀道觀,稽首執禮,輕聲道:“呂洞玄今日離山,願在山下修行大道。”
山上,連同掌教陸地在內,眾位道人,不約而同地點頭答道:“善!”
陸地屏氣凝神,環顧四周,最後看中了鄰近一座氣勢最為清奇的山峰,伸手一抓,將那巨大的龜馱碑連根拔起,引發一陣轟隆隆巨響,然後將其重重放在了那座山峰之巔。
道人渾身氣機綻放,輕喝一聲,一腳跺地,一手指向遠處,沉聲道:“即刻起,雲艮山改名武當山,貧道腳下,即為大蓮花峰!石碑所在,則為小蓮花峰!”
所有觀道觀道士,答道:“謹遵掌教法旨!”
道人陸地如長虹向西北掠去,哈哈大笑:“容貧道再為此地借一劍,武夫當國,以鎮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