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還在為小黃的事生氣。鐵蛋也說。
你說什麼呀?還小黃小黃的!你們就知道小黃。你們拿這麼小小的小黃攔住我,耽擱我。已經被耽擱很久了。大道士要是醒悟過來,追上來,怎麼辦?而且,天就要黑了。我不耐煩了。我說,我沒有!我才不呢!
你瞧,你就是在生氣。木頭說。
怎麼跟他們說不明白呢?真是的!我沒有!我說。
要不我去抱小黃來給你摸。木頭又說,我馬上就去抱!
我真的不稀罕。
我馬上就去,你就在這等著。可是木頭說,就要拉著鐵蛋一起去。鐵蛋說,我不去,我也在這裏等。
木頭說,也好,你在這裏看著他,別讓他跑掉了!就急匆匆跑去了。
木頭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草叢後麵。鐵蛋忽然衝他的背影一個冷笑。別聽他的!他居然說。我很吃驚。木頭不是就跟他好嗎?小黃讓他摸,就不讓我摸。
我真的沒摸到小黃。他說。我隻摸到小黃的毛的尖尖的尖尖。鐵蛋竭力比劃著,表示自己幾乎等於沒有摸到。他那樣子讓我可憐他。
木頭是世界上最小氣最小氣最小氣的小氣鬼!他又說。
我又一驚。我沒有料到他也會這麼說木頭。我一直以為他是木頭是親密的人,木頭最親密的人都反對了他,我簡直幸災樂禍。
我有個好東西給你看。鐵蛋又說,十三色蟾蜍。
十三色蟾蜍?我幾乎叫了起來。這傳說隻有月宮裏才有的。
我找到了,一隻,我把它藏在北山山洞裏。鐵蛋說。
其實不可能。月宮上的東西怎麼可能被鐵蛋捉到呢?一定是他看錯了。但我也不稀罕。這十三色蟾蜍電腦裏也一定有。可是鐵蛋仍然說:我帶你去看。
我不去。
我都沒給木頭說呢!我藏著隻給你看。
真的?我瞧著他,原來他最親密的人是我!好像地下黨發現了一直隱藏在自己身邊的革命同誌。我的心像剛殺的雞內髒一樣熱了起來。我感到好溫暖。好啊!我說。與其是我稀罕十三色蟾蜍,不如說是我稀罕他的情義。
其實你最大人大量了!鐵蛋又說。你有了人形何首烏都給我們看。
是啊,那次何首烏,我都給他們看。鐵蛋還記得,可見他多麼知義。
來,跟我來!鐵蛋說,就來牽我的手。我讓他牽著。我被他引著向北山走。路很難走,可是我竭力顯出走得很輕鬆的樣子。忽而又故意做出很累了,誇張地喘著大氣,為的是讓氣氛很快樂。他也張大了嘴大笑。其實我原來是更想跟木頭好的,我有點看不上鐵蛋。可是現在,我覺得我最願意跟他好。
他在前麵走,我望著他背影,他很瘦。他家裏很窮。他爹就知道種田,種了交租交稅。又要加稅啦!要沒有飯吃啦!他家什麼都沒有。他的鞋子是破的。有一刻那鞋子脫落下來,我撿著了,我看到那鞋底已經穿透了。這就是我朋友的鞋!這就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心裏一陣酸。我說:鐵蛋。
他扭過頭。
我不知道說什麼。
他好像想到我是要不去了。他害怕我不去,他就沒什麼好奉獻給我了。他急了。
鐵蛋,我帶你看電腦。我忽然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有這主意的。
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好啊!可是我得先給你十三色蟾蜍看。他說。
不必了。我說。我們朋友間的......我說這話時,眼睛有點熱。
真的啊!他說,喃喃地,你真好,你真好……
他的嘴唇在發抖。我看到了,他顯得那麼可憐。我心裏一個痛。我說,是真的,咱們間,誰跟誰啊!來,跟我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