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江南三月時節,南風煦,柳絮紛飛。
西湖畔,晚風拂柳夕陽殘。
馬蹄聲濺,卻是把路邊零星的野花都零落成泥碾作土了,唯有暗香如故。
絳紅色的帷幕在夕陽的光暈下閃著淡淡的暈紅光點,縷縷的金色透過鏤空的木刻窗欞點點灑在馬車的蓬帳內。
段文風輕輕拉開了幔帳的一角,柔和的夕陽暮色便悄然鑽進了車篷內。
坐在馬車前端的青衣小廝便是回過頭來:“老爺,快到寶石山了。”
段文風並不言語,隻是怔怔的依舊看著前方,前方山水一色,寶石山上亦是紅色的小石子在落日沐灑之下分外耀眼,仿佛數不清的寶石在熠熠生輝。
斷橋,斷橋也快到了吧?
段文風的思緒飄到了十年前。
十年,十年了。
離開這裏已經整整十年了,幾度春來秋去,若是清兒,清兒還活著,現在又該是怎樣的模樣罷?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段文風一襲白衣獵獵佇在河邊,眉頭卻是愁,愁上心頭。
十年寒窗苦讀,為的是報效國家,為的是學有所成後施展抱負,到頭來卻隻是一廂情願,徒有一身情懷。
隻因兩度落榜,隻因榜上無名,隻因監察的王大人在段文風臨走時好言相贈的幾句“警世良言”。
“段公子,這個世道,如非錢財,必為權勢,所謂官官相向也。才華?空有才華卻不懂得人情世故,無用也,甚至尚不如街邊懂得搖尾乞憐的狗兒。”
段文風自是拂袖而去,段家雖是家道中落,但是向來以清檢廉明自居。段文風更是讀聖賢書,清風自在心中,傲骨寒梅,不因五鬥米而折腰。
隻是兩度落榜,落得不隻是段家的名聲,段家村落百姓的希望,王大人的一番話雖讓段文風惱怒不恥,心也卻跟著落空了。
斷橋下細水長流,水中泥沙若隱若現,使得本來清澈見底的河水竟然顯得有些混濁了。
“難道我段文風真要隨波逐流,流逝於這混濁的世道罷?”
仰天長歎,風吹岸柳,段文風眼前一篇蒼茫。
“公子此言差矣。”
清玲玲的聲音自河麵飄來,似近似遠,段文風抬眼望去,斷橋下一湖碧水的中央不知何時飄來了一葉輕舟,舟身輕若浮萍,最多隻可容納下二人。舟中此刻正跪坐著一女子,剛才的聲音便是出自該女子所言。
雲想衣裳花相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若非此女子穿著農家的短衫和綠裙襖,段文風還真以為自己遇上天際的仙女了。明眸皓齒,黑秀如瀑,似雪的肌膚不著一點粉黛,卻更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公子且看這蓮花,雖是出自淤泥,卻依然是傲然塵世,潔淨不染。”
女子略略卷起長袖,輕輕探下水去,不多時,雪白的手中舉起一隻潔淨無瑕的蓮藕。
“公子再看這蓮藕,雖是已深埋於淤泥下多時,卻仍是出淤泥而不染也。”
“看公子乃讀書人的模樣,這樣的道理本不該小女子來向公子說教,公子見笑了。”
段文風竟然一時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暖風熏得遊人醉,此刻,醉人的卻不止是暖風了,或許,還有伊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