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排擠並謀殺了仇恨,占據了蘇延庭的整顆心。
嘴對嘴的喂白翎喝粥,這種行為連蘇延庭也未曾想到過。
他討厭與人接吻,他厭惡唾液從妻子帶給丈夫、再傳到情人以及情人的情人的感覺。正如八歲那年,他知道他的父親母親和他父親的情人就是這樣做的,他發誓今後絕對不要相信愛情。
而他卻願意主動將自己的唇覆上白翎的唇,喂他喝粥,交換體液。
那不僅僅是一種愧疚,而是一種他從未察覺到的情愫,而也將被愧疚所掩蓋的情緒。
白翎卻渾然不知。
“吃飽了就睡吧,有什麼不舒服就和我說。”蘇延庭給白翎蓋好了被子,擁著他入睡。
第二日清晨,蘇延庭又給白翎吃了粥。
白翎好些了,隻是看起來身體還有些虛弱,似乎沒有什麼生病的症狀了。
蘇延庭稍稍安心了一些,心裏想著,一會還是要帶白翎去醫院做下檢查。
蘇延庭和助理在電話裏交代了幾句,又帶著白翎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怎麼樣?”見到醫生出來了,蘇延庭急切的問。
“恐怕不太樂觀。”醫生說著便示意蘇延庭與他一起到辦公室裏去。
“從VEP的檢查結果來看,上次車禍造成了他的視神經挫傷,而這種病是有潛伏期的,一般來說,傷後兩個月會開始出現視力下降伴有突發性失明的症狀,這是因為視神經已經開始萎縮了。”醫生望著蘇延庭的眼睛解釋著。
“那會出現什麼結果?需要如何治療?”蘇延庭被那些醫學名詞搞混了。
“簡單的來說,他現在已經開始出現症狀了,接下來會視力越來越差,直至失明,而一般來說,外傷導致的視神經萎縮,是基本上不可治愈的。”醫生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不可治愈,你剛才是說不可治愈麼?”蘇延庭眯起了眼睛。
“當然,治療方法不是沒有,但我勸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外傷造成的損傷往往都是不可逆的,而且,治療既危險又無用。”醫生繼續說著。
蘇延庭點點頭就退出了醫生辦公室,他現在需要好好安靜一會。
一個人回到了車裏,蘇延庭破天荒的從車裏找出了煙,點燃了一根。
煙隨著火星閃爍嫋嫋升起,不一會便蔓延到了整個車內。
蘇延庭隻是聞著尼古丁的味道,將煙夾在手上,並不去吸,手扶著額頭,輕輕的按摩著有些疼痛的太陽穴。
“醫生,我怎麼了?”白翎檢查完了,發現蘇延庭不在,看到了剛剛走出辦公室的醫生便迎了上去。
“哦?他沒和你說麼?”醫生有些猶豫是否要告訴他。
“請你告訴我真相,不管是什麼結果。”白翎堅持要問。
“還是等他回來了告訴你吧。”醫生錯身離開,神情有些無奈。
白翎呆呆的站在那裏,他已經猜到了不是什麼好的結果。
他卻很想知道答案,希望那答案告訴他,自己到底是不是該繼續存活下去。
蘇延庭從車裏出來回到醫院,便看到了走廊上站著的白翎。
他必須振作起來,是的。看到了白翎,蘇延庭便找回了一些理智,不讓迷茫和痛苦吞噬自己。
“白翎,我們回去吧。”蘇延庭叫了正在發呆的白翎一聲。
白翎緩過神來看著走過來的蘇延庭,沒有作出回應,隻是順從的跟著他出了醫院。
上了車,白翎幽幽的開口了,“蘇延庭,告訴我結果吧。”
正準備發動車的蘇延庭愣了一下,還是盡量鎮定下來說,“視神經挫傷,視力會漸漸下降直至失明。”
白翎似乎對這個答案沒有什麼反應。
這便是天意吧,讓我失去視力,這樣我就不用在意自己到底是誰了,世界會變成一種相同的模樣——黑暗,正如靈魂的本質。
見白翎沒有回話,蘇延庭繼續說著,“我們還可以嚐試幾種治療方法。”
白翎卻笑了,“不,蘇延庭,一定是不可治愈的吧,看你們的反應我已經猜到了。”
蘇延庭低下了頭,不應。
“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治了,好麼。”白翎轉過臉,眸子裏滿是期待。
“白翎,你……”蘇延庭望著那雙眼,無法說話。
“求你了。”白翎的語氣近乎哀求。
“好吧。”蘇延庭不再看白翎,開動了車子。
蘇延庭不會安慰人,他是行動派,這也是他能夠成就事業的原因。
如果他發現錯了,他不會選擇去道歉,他隻會努力去彌補自己的錯誤。如果他感到愧疚,他不會表現出來,他隻會做一切的事情去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