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詩經奧秘 (5)(3 / 3)

一陣清風吹過,發出嗚嗚的低鳴。年輕媳婦畏畏縮縮,卻不敢回答老翁再平常不過的問題。

“聽,嗯,聽是聽見了。”她蠕動著單薄的嘴唇,以極細的聲音回答道。那聲音輕得仿佛要被剛才的風帶走。

老翁回過頭去看井,不說話。

“聽是聽見了。”她重複說道,“可是,那有什麼不對勁兒嗎?”雖然她知道這事顯然是不對勁兒的,可是她仍然存在僥幸心理。她心想也許這跟她的法事沒有任何關係。她探尋井口的視線剛好被老翁擋住,也許是因為老翁的衣服被清晨的濕草木沾濕,她聞到了薄薄的米湯氣味從老翁身上傳來,隱隱地勾起了她的食欲。她還沒來得及做早餐就趕過來看水井了。

“你不覺得雞叫聲與以前有些不同嗎?”老翁雙手背在後麵。年輕媳婦看不到他說話時的表情,不知道他這麼問有什麼暗示。

年輕媳婦想了想,說道:“比平時來得早了些。”其實是來得早了很多,而不是早了些,年輕媳婦心中忐忑,故意把事情說得平淡些。

她看見老翁點了點頭,然後老翁又問:“你知道昨晚的雨水與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又是這樣的問題,年輕媳婦心想道。

“有什麼不同嗎?”年輕媳婦反問道。除了雨聲剛好來在雞鳴停歇的當口,沒有什麼其他的異常啊。台階上的青苔也沒見比平時滑溜多少。不過,雨聲剛好在雞鳴之後也可能是個巧合啊。

“咦?”年輕媳婦又低頭看了看井邊的草地,迷惑不解。

“怎麼了?”老翁雖這樣問,卻沒有轉過頭來看她一眼,似乎知道了她在驚訝什麼,並且對自己的猜測十分自信。

“明明昨晚下雨了,怎麼井這邊的草地枯黃,井那邊的草地濕潤啊?”年輕媳婦驚訝道,慌忙跑到老翁的前頭,單膝跪地去觸摸略微蜷縮的雜草。

這一跑動,井口就在她的眼前一覽無遺了。

她的手還放在蜷縮的草上,眼睛卻已經盯住了井口,死死不放。

老翁的眼睛也一直盯著井口。那雙曆盡風霜的眼睛少了年輕媳婦的驚恐,多了些憐惜痛心。又是一陣清風吹過,帶起絲絲的水氣進入年輕媳婦的鼻子,鑽入她的肚子,讓她渾身透著一股冷氣。

“這井水怎麼了?”年輕媳婦緩緩抬起觸摸草地的手,指著井水對老翁問道。

清風吹過的時候,將井邊的長草略略壓低了一些,更大範圍的井水被收入眼底。沿著草地的蜷縮與匍匐的分界線,井水被劃分為兩個部分,一半清澈透明,一半渾濁不堪。與地麵所不同的是,草地的分界線是筆直的,而井水的分界線呈現出彎曲,連著整個圓圓的井口來看,九分神似一個規則的太極。

“我想,這跟你的法事有關係。”老翁生硬地說道,“你覺得呢?”老翁的聲音飄忽不定,聽不出來是批評年輕媳婦的過失,還是與年輕媳婦同一陣線的惋惜和自責。

年輕媳婦抬起頭來,眼內的淚水如活躍的源泉一樣湧出。眼淚從她臉上滑落,晶瑩透徹得如另一半的井水。

“哎……”白發蒼蒼的老翁歎了口氣,扶住年輕媳婦柔弱的雙肩安慰道,“算了吧,你已經盡心了,這也不能怪你,要怪隻怪你那小氣的婆婆。幸虧還有一半幹淨的水,總比沒有的好。”

此事之後,村裏人經常去這口小井裏挑水,隻不過需要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另一半的髒水。清潔的那邊水,仍然甘甜一如從前,喝了心曠神怡兩腋生風;髒的那邊水,則喝了就會拉肚子,如同瀉藥一般。倒是有人有時也故意用它來做瀉藥用。

但是從形成的那時起一直到現在,到了奶奶五六十歲偶爾回娘家看看,那口井水依然保持著兩邊分明的模樣。

可是現在,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曾經有個年輕的媳婦在這裏扔過一個石頭符咒。原來那個年輕媳婦已經搬離了奶奶從小長大的那個村子,很多人像忘記石頭符咒一樣忘記了這個年輕媳婦,可是奶奶仍然清晰地記得她的模樣。奶奶給我們講起她時,仍能從眉毛說到鼻子,從鼻子說到嘴巴,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好啦。時間差不多了。想繼續聽的,請明天晚上的零點時分來吧。”湖南同學擺了擺手。

我們像故事中的選婆一樣,既無限期盼,又隻好壓抑著渴望等待下一個午夜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