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了一聲,水滴從額間的碎發中滑落,輕輕閉了眼,手上一鬆,那把秋水似地長劍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殺戮之器,不是劍的宿命。他保留了賀家唯一的傳統,沾染不義之血的兵器是不配跟隨主人的。縱使它的主人是個毫無仁義可言的人。
天好似被捅了個窟窿,雨還在奮不顧身地向下投擲,一根一根的雨絲猶如一把把利劍,筆直地敲在石板上,濺出一蓬菊狀的水花。燈籠上墨色的“囍”字早已被雨水洗的模糊不可辨認,一陣狂風吹過,墨色的汁液被狠狠地甩進了暗夜中,他抬頭望了望它們,那是一個女子的幸福,可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那樣的幸福。比如...夏家的媳婦兒。怪隻怪她嫁錯了地方,但現在死去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不必在目睹了那樣的慘絕人寰之後苟延殘喘的活下去,活在一生的仇恨之中。他慶幸自己結束了她的性命,然而這慶幸並未持續多久。劍客英俊的臉開始灰暗起來,新娘,夏府的新娘,他忽然意識到在那二百二十三具屍身中並沒有她的蹤跡,更確切的說,
他根本沒有看見她!!!!!
他的撲殺快如閃電,絲毫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那些賓客的臉上保持了談笑間的神色,死時甚至未察覺他的存在,他在急速的穿過他們中間時,一卷白衣,風馳電掣,沒有人可以逃脫,所到之處皆是血濺四壁,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但她居然躲過了這場大劫,而且無聲無息......
這不禁讓他憤怒,滿座賓客皆為武林人士,尚未幸免於難,區區一個女子.....
他握緊了拳,不會逃掉的。
每一場殺戮都要幹幹淨淨,不是麼?
腳下一點,那把長劍泛著冷光重又飛回他手中,暗夜中將他瘦削的臉更勾勒地如同地獄惡鬼一般冷肅。
夏府不大,夏明陽雖為中原一等一的刀客,這些年斂了不少財,但宅子卻建得頗小,一個中庭,一個會客廳,一方池塘,幾間臥室,如此而已。但任憑他如何搜尋,這間宅子竟再也找不出半個活人。
後塘的雨淅淅瀝瀝得打在枯荷上,他全身已經濕透,渾身冰冷,胸口起伏著站在後塘的疏雨橋上,忽然一掌擊在欄杆上,內力深深沒入,石板上頓時裂開一條一指寬的縫隙。那個女子恐怕是逃出了宅子,他斜飛入鬢的眉鎖著,出夏府!!!她一定跑不遠的!!!
咕嚕咕嚕.......雨夜中傳來一陣低低的響聲
他腳下一頓,側耳細聽。
那聲音沉悶,時重時輕,被雨聲遮掩了一些,從橋的西邊若有若無的傳過來,不似蛙聲蟲聲,似乎是.....
有人在水底!!!
陡然一驚,反應過來時,他已雙足浮空於水麵,那一處有細細的水泡連續冒出,到後來冒出了手掌大小的水泡。他冷笑一聲,撐不住了麼?
長劍毫不拖遝的刺入水中,感覺到刺中了目標,他快速的抽出了劍,那一處水麵瞬間泛起了濃重的血腥氣。他的雙足依然騰於水上,他試著彎了彎腰,想要將那個女子拉出來,說不上為什麼,他想看看她。或許是對她的“不告而別”感到驚奇,又或是想要確認她有沒有死去。
“嘩”他單手從水裏將她撈出來,實在沉得很。他將她扔在喜堂前,兩人均是渾身濕透,女子一襲嫁衣,顏色深處是暗紅的血,傷口還在不斷溢出更新鮮的血液,那處劍傷在肩上,似乎並沒有傷及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