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們按照秦隊長的思路依次前行。在此後行進的過程中,雖然遭遇的坑道縱橫交錯,但憑借著溫度的差異,我們輕而易舉就辨別了要走的路。隨著我們腳步的延伸,坑道裏的熱量也在攀升;與此同時,一股燒焦的味道緩緩鑽進了我的鼻孔。我不禁輕聲問郝班長:“班長,你說鬼子這是弄什麼呢?這味道實在太難聞。”
郝班長“哼”了一聲:“八成是知道咱們要端了他們的老巢,嚇得自焚咧。”
秦隊長聽到我和郝班長胡謅,連忙回身衝著我倆瞪了瞪眼。我和郝班長不敢再言語,隻是一邊頻頻回首一邊警覺地向前挪動著腳步。那股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了,漸漸地發展到刺鼻的地步。這時候,我突然在這種味道裏聞到了一股濃厚的油膩,抑製不住接連幹嘔起來。就在我覺得頭昏腦漲不能自已的節骨眼兒,從坑道旁的一間石室裏突然“咕嚕”滾出一個東西來。它的突如其來讓秦隊長慌忙喊叫了一嗓子:“臥倒!”
我們抱著腦袋稀裏嘩啦倒了一片,生怕這個東西是炸彈一類要命的玩意兒。我屏住呼吸等待著它的爆裂,這期間石室之內傳來了逃遁而去的腳步聲。九槍八等了片刻見滾落腳下的東西並沒有什麼異常,連忙起身準備追趕,秦隊長卻一把拉住他,衝他搖了搖頭。我再仔細觀察那個東西,發現它是用粗布包裹而成,那上麵正有血水流淌。
二膘子征得秦隊長的同意後,用槍筒將粗布挑開,我隻看了裏邊的東西一眼便冷汗迭出。在昏黃的燈光之下,一顆雙眼未合的頭顱赫然出現在我們麵前——頭顱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往城裏報信的方老把頭!
秦隊長的身子搖晃不已,他有些抑製不住地連連顫抖。他對九槍八說:“二當家,我們實在低估了裘四當家和這座地下要塞。方老把頭往城裏的去路按說跟咱們走的方向正好相反,可是裘四當家卻能在半路截殺了方老把頭,足以說明這座要塞是多麼四通八達。我在想,小西天山寨會不會隻是這座地下要塞的一部分?”
九槍八牙關緊咬,言語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看來的確是這樣。咱們實在是過於低估老四的賊心了!這個王八蛋居然料到了秦隊長會派人到城裏搬救兵,現在他殺了方老把頭,那咱們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如果咱們的小命也搭在這裏,他就可以把那批紅貨悉數吞掉。”
秦隊長說:“不錯!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裘四當家為了那批紅貨居然不顧情分,甚至連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幹爹都忍心殺害。”
九槍八伸手把方老把頭的雙眼合攏,厲聲道:“隻要老四這個王八蛋落在我手裏,我必然讓他不得好死。我要把他碎屍萬段,以慰我大哥、老三、方老把頭,還有寨子裏枉死的弟兄們的在天之靈!”
秦隊長說:“二當家,我在想,既然裘四當家故意把方老把頭的人頭丟給我們,我想他必定對置我們於死地這件事胸有成竹。所以,接下來你我的行事更要加倍小心。”
我聽到秦隊長這麼說,慌亂不已地拉下手中匣子槍的保險栓,生怕裘四當家會突然從坑道兩端的某一個石室之中突然展開攻擊。現在裘四當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對於要塞之內的情況我們又不甚了解,似乎這場對峙在一開始就呈現一邊倒的局勢。我想這一點就連秦隊長和九槍八都心知肚明。隻是走到這般地步,我們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想不出手都不行。
我們各自荷槍實彈繼續前行。每抬起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每落下一步又那麼戰戰兢兢。坑道內的氣味已經令人無法承受,以至於我們不得不用袖口掩著鼻子。加之緊張過度,我感覺到身上冒出的熱汗已經把棉衣泡濕,裹得黏膩膩的難受。就這樣我們又行進了小半個鍾頭,我突然聽到位於坑道右側的石室內傳來一些雜亂的響聲。秦隊長示意我們停下腳步,而他和九槍八則躡手躡腳地向前移動。我雖然屏住了呼吸,但還是感覺到灼燒的味道火辣辣地往鼻孔裏竄動。片刻之後他們二人原路返回,秦隊長壓低聲音對我們說:“石室裏有八個鬼子,待會兒我跟二當家先把他們幹掉,你們三人負責周圍的警戒,一旦有什麼情況不要猶豫立即開槍!”說罷秦隊長把二膘子扛著的輕機槍端在手裏。
這回秦隊長和九槍八是跑步衝過去的,待來到石室門口他們不由分說便舉起了手中的槍,一通連續的“噠噠……”掃射之後,我聽到石室之內傳來了一片空洞的慘叫聲。隻是在這些響聲裏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嘡嘡”的撞擊聲,像是子彈射在了鋼鐵之類的硬物上頭。
槍聲停止之後,我和郝班長以及二膘子見坑道兩端並沒有異常情況,也連忙跟了過去。待走進烏煙瘴氣的石室之內,一股生猛的腥膩撲麵而來,我的胸腔裏一時翻江倒海,噴出了一股子酸水。待緊了緊雙眼之後,我這才看到,這間石室無比寬敞,在石室中間聳立著一座巨大的圓形熔爐,熔爐上方縱橫交錯的管道間掛著一麵滿是油汙的日本膏藥旗。八個鬼子的屍首橫七豎八地歪倒在地,他們的臉上都戴了白色口罩,口罩業已被嘴裏魚貫而出的鮮血塗得鮮紅不已。而當我看到爐口兩側如小山一般的堆積物後,滿身的戰栗讓我不能自已地雙腿一軟,幸虧郝班長的攙扶我才不至於跌倒——死屍!堆積得密不透風的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