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開始隻是想給姐姐提個醒,不讓她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罷了。不過一來二去自己也動了感情,果然是隻有旁觀者才能清的。看來我真的慢慢的融入了林家。對於林家家奴我還是下意識的沒有太好的印象,因為後來家中有事實在是指望不上他們。因此除了眼前出現過的有了幾分感情的外,潛意識裏想把他們都打發了。不過,想想也不太現實,再換一批人也未必都及的上這些。隻好慢慢的將他們的利益和我們連在一起,讓他們除了這裏再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大概能提高他們的忠誠度吧。可以想想莊子裏的管理方法是否可以推廣,這樣他們的收入也能高些。也沒有閑心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這樣一來帳房的權力猶其重了。我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就想起以前給我選伴讀時,一並來的三十個少年,他們學了兩年多的數學,大概也夠用了,就把那三十個少年派去各個店鋪,莊子裏學些做賬,作為實習,將來再考察品行,好擇優錄用。
這一日爹爹和陳師爺談起來到蘇州已經九年了。在這個位子上的人無一不是帝王的親信,但是最後得了好下場的卻是不多。官場上哪裏有清白如雪的人物,人心又是世間最不可測的東西。陳師爺也勸爹爹該想想退路了。不過,完完全全的歸隱似乎也不可取,一旦手中無權無勢,豈不任人宰割。那時以前的敵人就都冒出來了,到時一個獄吏就可收拾了我們全家。因此,我們必須找一個能夠全身而退的辦法。
剛開始我不過把這些當成故事聽,現在已經能聽出其中一些風高浪急的重大危險了。世人相交,善始善終的能有幾人?因此,這可以說是關係我們一家命運的大事了。我常常想,如果不進京,不和那些人來往,就不會被四大家連累,卻沒想到過林家自身的危機。那四家不過是根深蒂固,暮氣太重,子弟不肖才引來了危機。爹爹位不高權確重,豈不更危險?
爹爹當年與當今相交,當今為他的才華所動,他為當今的雄心所動。一心要與之共同努力,開創一個政治清明的盛世。爹爹自動請調,要化身為一股清流,將最汙濁處清洗幹淨。哪想到官場哪裏是如此容易改變的?一兩股清流要麼被同化,要麼被分離。那些新進之人未必沒有為國為民的雄心,隻是都在現實中慢慢消磨了。爹爹最後也隻能成為帝王的一雙眼睛。雖然,爹爹收受賄賂是上位者默許的,可這是無法放在台麵上說的。一旦有人發難,我們家怕是不能幸免的要身敗名裂了。而爹爹在這裏越久,妒忌的人就越多。現在朝中說爹爹壞話的人一定也不少,不過看爹爹聖眷猶在,不敢太過分罷了。爹爹當年與當今交情甚好,不過,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情分還能剩下幾分?爹爹又怎麼敢用身家性命去賭那幾分情分。
而爹爹的師爺和他是一榮具榮,即大家都看到了這一點,自然勸他急流勇退。爹爹又豈是眷戀權位的,隻是想到半生所經曆的,頗多感慨,不想要好好做成一件事那麼難。如今,半生已過,確實要想想自己的後路了。既然直接歸隱不可取,那麼隻能到天子腳下再混上幾年,然後再求個賜金還鄉,搏一個君臣相得的美名。今後就算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也不會被上位者再推倒危險中。
不過,要怎樣才能被召回去呢?爹爹自己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畢竟從前他們的情分倒也不是假的,相互間的了解也不是旁人可比的。於是,近期寫給皇上的密奏裏就經常的帶出了一分老態來。常常忽夢少年相交之事,很是發出一分“半生凋零客,至交半零落”的感慨。
不知道是朝中的讒言起來作用,還是爹爹的奏折起了作用,或是雙方共同努力的結果。總之,爹爹升官了,被升為文淵閣大學士兼內閣侍讀。一下子從四品到了正三品。不過這次卻不會有人羨慕,因為去了實權而擔了虛名罷了。但這正是爹爹所需要的。有了這個可以接近皇上的位子,自然能好好的撿起他們間的情分,以期將來能有個好的結局。而那些妒忌他的人見他離了這裏,心滿意足之下,找他麻煩的人自然少了大半,剩下的見他離皇上那麼近,自然不會輕易再多事。因此,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何況,皇上還恩準三月後到任就好,讓我們可以從容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