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陛下的仆人(3 / 3)

“那些都真是不錯,”比利說,“可把一件事說得太複雜並非更好些。”

“噓!”軍馬說,“我想我明白‘雙尾’的意思。”

“你過一會兒將更明白一些的,”“雙尾”氣憤地說,“現在你就向我解釋為啥你不喜歡這個吧!”

說罷他狠狠地發出最大的喇叭聲來。

“別叫啦!”比利和軍馬齊聲說,我聽見他們跺腳和哆嗦的聲音。大象的喇叭叫聲總是刺耳難聽的,尤其在黑夜。

“我就要叫,”“雙尾”說,“你能解釋一下嗎?嗚嗚拉普!拉拉特!拉拉普!拉拉哈!”然後他突然停住,我聽見黑暗中傳來輕微的嗚嗚聲,知道小維克森終於找到了我。她和我一樣明白,如果世上大象還有什麼更怕的話,那就是一隻吠叫的小狗。所以她停下來,威嚇拴在樁子上的“雙尾”,在他的大腳邊汪汪地叫。“雙尾”拖著腳移來移去,並發出短促的尖叫聲。“滾開,小狗!”他說,“別來嗅我的腳,不然我會踢你的。好小狗——不錯的小狗,聽見沒有!回去,你這隻狺狺叫的小獸!喂,幹嗎沒誰把他弄走?過一會兒她要咬我啦。”

“我好像覺得,”比利對軍馬說,“咱們的朋友‘雙尾’害怕許多東西。瞧,我在經過閱兵場時踢過不少狗,如果把他們的食物都拿給我吃,我會長得幾乎和‘雙尾’一樣胖的。”

我低聲喚了一下,渾身是泥的小維克森向我跑來,舔我的鼻子,對我講了一個長長的故事,說他如何在營地裏把我找遍了。我一點沒讓他知道我懂得獸語,不然她會在我麵前太隨便的。所以我把她放在胸前的大衣裏扣上,“雙尾”移來移去,跺著腳,獨自嗥叫。

“太妙了!真是太妙了!”他說,“我們的家族中經常有這種奇妙的情況。喂,那個討厭的小獸哪裏去了?”

我聽見他在用鼻子四處摸索。

“我們都好像以不同的方式受到影響,”他繼續道,一邊噴鼻息。“瞧,我發出喇叭叫時,我相信你們這些紳士都感到驚恐。”

“確切說不是驚恐,”軍馬說,“隻是我好像覺得放鞍子的地方有大黃蜂一樣。別再叫啦。”

“我是怕小狗,而這隻駱駝怕夜裏做的惡夢。”

“我們大家真幸運,因為拚鬥的方式都不同。”軍馬說。

“我想知道的是,”小騾馬說,他沉默了很久,“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我們都必須要拚鬥。”

“因為別的動物讓我們這樣做。”軍馬說,輕蔑地噴一下鼻息。

“是命令。”騾馬比利說,牙齒咬得直響。

“胡克姆-嗨!”(是命令!)駱駝咯咯地說,“雙尾”和小公牛重複道:“胡克姆-嗨!”

“是呀,可誰發出的命令呢?”新兵騾馬說,“就是走在你頭旁的人——或騎在你背上的人——或牽住你鼻繩的人——或扭動你尾巴的人。”比利、軍馬、駱駝和小公牛一個接一個地說,“可又是誰給他們命令的呢?”

“現在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小家夥,”比利說,“這也是挨踢的一個原因。你隻需服從腦袋邊那個人,什麼問題也別問就行了。”

“他說得很對,”“雙尾”說,“我就總做不到,因我模棱兩可的。不過比利是對的。服從你身旁發命令的人,不然你除了挨打外,還會影響整個炮兵連呢。”

拉炮的小公牛起身要走。“早晨快到了,”他們說,“咱們要回到自己隊伍中去。不錯,我們隻能用眼睛觀看,也不很聰明。不過我們也是今晚惟一沒害怕的。晚安,你們這些勇敢者們。”

沒有誰回答,軍馬為了改變話題說道:“小狗哪裏去了?有狗就意味著附近有人。”

“我在這兒,”維克森叫道,“和我主人在炮尾。你這個跌跌撞撞的駱駝大獸,把我們的帳篷都弄翻了。我的主人非常生氣。”

“呸!”小公牛說,“他一定是個白人!”

“當然是,”維克森說,“你以為我是由一個驅趕牛的黑人看護嗎?”

“哇呀!哦唷!哎!”小公牛說,“咱們快些走吧。”

他們在泥地裏向前衝去,卻不知怎地極力拉著軛撞到一輛彈藥車的轅杆上,被卡在那裏。

“看你們幹的事,”比利平靜地說,“別想掙脫。你們要被卡到天亮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公牛噴出長長的鼻息,嘶嘶作響——印度牛就是這樣的——他們又推、又擠、又轉、又滑,幾乎倒在泥濘裏,粗聲粗氣地叫著。

“你們不久就要把脖子折斷的,”軍馬說,“白人們怎麼啦?我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他們——吃——我們!快拉!”近旁的一隻公牛說,軛嘣地一聲,兩隻牛一起笨重地拉動。

以前我從不知道是什麼讓印度牛如此害怕英國人。我們吃牛肉——任何趕牛的人都是不去碰的——牛當然也不喜歡這樣。

“我會被自己的腳鏈打著的!誰會想到那樣的兩個傻大個會昏了頭呢?”比利說。

“沒關係。我去看看這個男人。我就知道,許多白人衣袋裏都有東西。”軍馬說。

“那我就離開你。我不能說自己很喜歡他們。此外,沒有睡覺地方的白人很可能是盜賊,而我還負責著政府的不少財產呢。走,小家夥,咱們回到自己的隊伍中去。晚安,澳大利西亞!我想明天會看見你接受檢閱的。晚安,老海貝爾!——你要鎮靜一些,好嗎?晚安,‘雙尾’!你明天在閱兵場經過我們時,不要象喇叭一樣地叫。那會把我們的隊形打亂。”

騾馬比利昂首闊步地走開了,十分老練的樣子;軍馬用他的頭觸我胸口,我喂他餅幹;而相當自負的小狗維克森,對他撒謊說我和她有許多馬。

“我明天坐雙輪輕便馬車去接受檢閱,”她說,“你們將在哪裏?”

“在第2連的左邊。我自己部隊行進的快慢由我指揮,小姐,”他禮貌地說,“現在我得回到迪克那裏。我尾巴全是泥,他得忙上兩個小時,為這次檢閱把我好好打扮一下。”

這天下午舉行了一次大閱兵,有3萬男人參加,我和維克森的位置不錯,緊靠阿富汗總督和王公——他戴一頂黑色的阿斯特拉罕羊毛製高帽,當中有一顆大剛玉。最初檢閱時陽光燦爛,軍團邁著整齊步伐一隊隊走過,大炮整整齊齊,直把我們的眼睛都看花了。然後騎兵隊出現,馬踏著優美的慢三拍步子“邦尼-東德”,隻見維克森豎起耳朵坐在輕便馬車上。長矛騎兵隊第2連很快過去,軍馬就在其中,他的尾像紡織絲一般,頭埋在胸前,一耳向前一耳向後,指揮著自己隊伍行進的快慢,四腿如同華爾茲舞曲一樣柔滑平穩。接著是大炮部隊,我看見“雙尾”和另兩隻象被套在挽具上,拉著一門發射40磅重炮彈的攻城炮,20對同軛牛跟在後麵。第7對牛的軛是新的,他們看起來相當呆板疲乏。最後是螺旋炮部隊,比利騾馬那模樣就像在指揮整個軍隊,他的挽具上了油,被擦得閃閃發光。我獨自為比利歡呼了一聲,可他兩眼動也不動地直視前方。

這時又下起雨來,一時霧蒙蒙的,看不清部隊在做什麼。他們穿過平地形成一個巨大的半圓,此時正轉成一條直線。這條線越拉越長,最後竟接近一英裏——是一堵由人、馬、炮組成的鐵壁銅牆。之後隊伍直接向總督和王公邁去,當越來越近時地麵振動起來,像輪船的發動機快速轉動時振動的甲板。

部隊的那種穩健步伐,對旁觀者產生了驚人影響,如不身臨其境是無法想象的——即使他們知道這隻是一次檢閱。我看著王公。直到這之前他一絲驚奇或別的表情都沒有。可現在他的眼睛越睜越大,他抓起馬脖上的韁繩,看看身後。他一時好像要拔出劍來,猛砍穿過後麵坐在馬車裏的英國男女。此時行進的隊伍突然停止,閱兵場靜靜的,整個軍隊開始行禮,接著30支樂隊一齊演奏。閱兵到此結束,軍團冒雨回到自己營地,一支步兵樂隊奏出這樣的曲子——

動物們成雙成對地進去,好哇!

動物們成雙成對地進去,

有大象和炮兵連的騾馬,

他們都鑽進“方舟”①

以便把雨水舀走!

注:①《聖經》中挪亞為避洪水而造的方形大船。

這時我聽見一位從中亞來的老首領——他頭發又長又白,與王公一道走過來——問著一個當地軍官。

“瞧,”他說,“這件奇妙的事是如何辦成的呢?”

軍官回答道:“發一個命令讓他們服從就行了。”

“可牲畜也和人一樣聰明嗎?”首領問。

“他們能像人一樣地服從。騾、馬、象或牛服從驅趕者,驅趕者服從中士,中士服從中尉,中尉服從上尉,上尉服從少校,少校服從上校,上校服從指揮三軍團的準將,準將服從將軍,將軍服從總督,總督服從女皇。事情就這樣辦成了。”

“假如在阿富汗也這樣就好啦!”首領說,“在那裏我們隻服從自己的意願。”

“因此,”當地軍官說,拈著胡須,“你們不願服從的王公就必須到這裏來,服從我們總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