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丟欽差失而複見 捉秦尤大鬧台灣(4)(2 / 3)

人家鄉下人都會。你就說:此樹是我栽,此道是我開,有人要從此處過,留下買路財。牙繃半個說不字,一刀一個不管埋。綿羊孤雁,留下買路金銀。“正在說著話的時候,惡淫賊可就離樹林不遠啦。傻小子這才把響銅鑼取出來,說道:喲,忘了沒拿鑼錘來。等著我看看鑼上帶著錘沒有。”傻英雄一看沒有鑼錘,遂一下腰從地下摸上來一塊石頭子,叫著勁一砸這個鑼,當啷一聲響亮,鬆林外連勝爺都嚇了一跳。鑼響過去,眾位英雄亮兵刃往外一縱,黃三太可把傻小子教給他的那幾句俗話一說,惡淫賊一答黑話,黃三太沒答上來,遂回頭看賈明,賈明哈吧著羅圈腿由打黃三太背後繞過來,說道:賊吃賊更肥,狼吃狼,冷不防。黃三哥,眾位上!“勝爺這才知道是黃三太他們來了,遂在旁邊一站,心中說道:黃三太他是正直之人,哪學來那麼一套話?大概是金頭虎賈明與楊香五出的主意。”又一想,他們十數個人把賊人圍住,還拿不住他嗎?所以才在旁邊一站,抱刀觀看。黃三太等恨賊人入骨髓,把刀擎著,恨不能刀刀見血,片片透肉,練子槍嘎啷啷直響。惡淫賊是躥高縱矮,閃展騰挪,皆因手中沒有兵刃的緣故。勝爺在旁邊說道:爾等弟兄不要傷了他的性命,拿著活的,你們換著班的,把他扛到縣署,交三班總頭,縣太爺審訊好有活口供。“金頭虎喊道:勝三大爺,咱們拿活的呀?”勝爺說道:拿活的。“十位英雄可就費了大事啦,皆因不能往賊人致命處打,如果要是拿死的,喝杯茶的時候,就把他結果性命了,這個活的就不好拿啦。豈不聞後漢三國長阪坡,徐庶在曹營一策不劃,唯有長阪坡八十餘萬人馬困住趙子龍,徐庶在曹孟德一旁說道:丞相要打算圖王霸業,收下勇將趙子龍,天下可定。”曹孟德合掌大笑,說道:先生真乃高策也。曹孟德號令一下,命大小三軍,要活趙雲,不要死子龍,違令者殺。要不是徐庶幾句話,八個趙雲也殺不出去,皆因他懷揣著阿鬥啦。《三俠劍》這段書,勝爺要不是說命眾人拿活的,他們大家將惡淫賊方子華,豈不碎屍萬段嗎?

正此時,忽聽西北角人喊馬嘶,地動山搖的一般,勝爺連忙回頭觀看,原來是蕭金台的賊人追出山口來了。皆因為巡山嘍卒,在山坡樹林叢中查山,就看見銀髯一位老者,將那新投山入夥的方子華引出山寨去了。嘍卒報告老寨主,老寨主聞聽,心中暗道:“想必是勝英來了。”這才派寨中嘍卒三百餘人退出山外。再者勝英回頭一看,就見燈籠火把,亮子油鬆,眾人下山而來,再借著亮光一照,就仿佛千餘人之眾,哪知是三百餘人。老英雄急忙叫道:“三太,蕭金台的賊人追下山來啦,老夫我迎著他們獨擋群賊。你拿住采花賊方子華,千萬可別傷了他的性命,扛到縣署之中,交給三班總頭,自然有班頭交票交差,你們不可見縣令,急速回鏢局子。”金頭虎往西邊一看,喊叫:“我的姥姥,來了多少人哪?他們要一到了,我可就要歸位了。”勝爺說道:“老夫我迎將上去,無論多少人,老夫我定能獨擋,你們千萬可別叫方子華逃走了。”賈明說道:“勝三大爺您擋著那一群賊人去吧,你隻管放心,賊人方子華若跑了,有我賈明替他打這場刀殺五命、拒捕毆差、欺兄殺嫂滅侄的官司啦。”勝爺往西又轉身,扭項向三太等說道:“三太,你等小弟兄們留神他左手打鏢。”金頭虎賈明說道:“三大爺您快迎上去吧,他要是跑了,什麼官司我都替賊人打啦。”不提勝爺迎戰眾賊,單表惡淫賊戰得熱汗直流,二睛亂轉,賊人心中想道:“不怕十人拿,就怕一個看。老兒勝英在旁邊一站,我這條性命大概十成有九成保不住,老勝英一走,我有八成脫逃得了。”遂閃轉騰娜,右手取出一支藥鏢來,方子華原本是六支鏢,適方才打了勝英二支皆未能中,他這才又把第三支鏢抽出來啦。十位英雄包圍著淫賊,就好像走馬燈的樣勢,賊人左手抽出鏢來,一抖手,恰巧直奔楊五爺的麵門。楊五爺一見,急忙往後一退,往旁邊一閃身,賊人跟著往外一縱,縱出圈外去,又用了個燕子兩抄水勢,抱頭鼠竄,不敢回蕭金台,往東北逃命去了。金頭虎賈明說道:“楊香五,小子!”蹦起衝著楊香五頭上就是一杵。黃三太拿刀一攔說道:“賈爺你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要瘋啊?”傻英雄說道:“你方才沒聽見嗎?我跟勝三爺說,賊人若是跑了,多少官司全都得我打去。這些命案的官司我打啦,蛤蟆的兒子不就把我刮啦吧?我打算把楊香五打死,我一抹脖子,我們兩個人,誰也不用活著。”三太說道:“賈爺,咱們先追采花賊去,如若追不上,你再跟楊五爺拚命。”十位英雄這才急忙追趕惡淫賊而來。追出了約有三二裏之遙,一看在前麵又有一片樹林子,眾英雄穿林而過,再找惡淫賊,蹤影皆無。金頭虎一看說道:“楊香五,咱們是抹脖子,還是上吊?一條線拴兩個蝗蟲,跑不了你,飛不了我。”黃三爺說道:“賈賢弟你先別著急呀,往東北去有個大鎮店,名日華家鎮店,該鎮中有一位北路的老鏢頭,官稱華四爸,咱們到那兒找老前輩,求他老人家幫著咱們捉拿采花賊,如若拿不著,你再跟五爺算賬還不行嗎?”

不出三太所料,惡淫賊真逃往華家鎮去了。惡賊奔命逃在華家鎮南鎮店口外樹林叢中,已然東方發亮,自己一看一身夜行衣靠,背後有刀鞘沒有刀,自己心中想道:“我在蕭金台,把大氅搭在聚義廳橫杆上了,老勝英用調虎離山計,把我引出山來。此時天光一亮,我這一身短靠夜行衣,縣衙門馬快班頭,在各莊村鎮店,俱有官人捉拿於我。最可恨這些個窮保鏢的,拿我拿得比官人還厲害。”遂自歎道:“我不該在溧水縣城裏關廂刀殺五命。我三歲上沒有父母,我哥哥撫養我長大成人,我嫂嫂待我恩高義重,當時性情一急,我把我十三歲的侄兒一刀紮死,大概孩子是活不了啦,又劈我嫂嫂一刀,眼看著紅光皆冒。都是我一時淫心頓起,所以鬧出刀殺五命之禍。這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兄嫂屢次給我定親,我決意不要,到如今作出這樣禍來。我家中無窮的富貴,現如今我落得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從今後我改過自新,再見美色,萬不可起淫心。”自己低頭一看,一身金鑲白短靠,進了村莊鎮店,各有馬快班頭,如何走的開呢?又一看胸前係著一個蝴蝶扣的小包裹,解開小包裹,一看有一件絲羅兩截褂。此兩截褂是在溧水縣北門外采花刀殺一少婦,該少婦的丈夫在北京緞行作買賣,三月回家,六月回歸北京鋪中去了。臨行之時,對婦人說道:“兩截褂我有幾件,我帶兩件走,其餘的那兩件,你把洗一洗,搭在杆上晾著,千萬別讓日光曬著。”恰巧晚上鬧采花賊,婦人不從,一刀殺死,賊人正在惶恐之間,看見杆上搭著一件兩截褂,賊人把兩截褂拿下來,趕緊打點一個小包裹,就在胸前係了個蝴蝶扣。這幾天賊人行止不定,在那兒就和衣而臥,所以總沒想起來,今天把包裹解下來,一看那件兩截褂有點褶,自己急忙穿在身上。皆因原先那個穿兩截褂之人,身量矮小,可賊人細高身材,把兩截褂穿在身上,自己一看,方過磕膝蓋。兩截褂這件衣裳,原來是文明衣服,衣不能大短,賊人低頭一看,下邊仍然露著兜襠褲。燕雲快靴,頭上米色壯帽,穿著兩截褂不合樣,自己就覺著不像人樣。遂伸手把背後刀鞘摘下來,又一摸兜囊之中有匕首刀、火折子、火扇子、五鉤如意飛抓,遂用包兩截褂的包裹,把這些兵刃連刀鞘包在一塊兒,把小包裹手中一提。此時已然天光大亮,這才夠奔華家鎮南鎮口而來。

進了南鎮口,走到十字街的北街。在北街座西有兩間門臉,一家門麵上懸著黑地金字匾一塊,上麵寫著“聚興成老鐵鋪”,學買賣的在門外掃地,同事的夥計在掌櫃內,用雞毛撣子撣欄櫃。原來那個年月開鐵鋪的,都代賣刀槍,在這鋪子裏麵架子搭著兩架刀槍,花槍也有,槍杆與槍尖子單另放著的,架子上又擺著護手鉤、鐵尺。惡淫賊心中一想,我就買一把尋常的刀吧,如果黃三太他們追來,我可以拿刀護身。賊人遂進了鐵鋪,對鋪子裏夥計說道:“掌櫃的,您拿刀我看看。”夥計剛要從架子上拿刀,此時忽然櫃房裏邊青布單簾一起,走來一老者,赤紅的臉麵,兩綹黑髯當中齊著,是清真回回大爸,正拿細湯布手巾擦臉呢,轉身把手巾扔在桌兒上,老者從架子上拿下五六口刀。老者隔著欄櫃一看惡賊方子華,白生生長方臉兒,二鼻窪有十幾顆黑痣,麵帶殺氣;又見在欄櫃上放著一個小包裹,包裹細長,老者心中想道:“大概他包裹裏有刀吧。”老者扶著欄櫃一看,賊人身穿兩截褂,下半身露著兜襠褲,燕雲快靴,上麵金鑲白緞色壯帽。老者心想:這個人是怎麼打扮哪?遂向方子華問道:“您買刀哇?”賊人方子華說道:“我買刀。”老者把刀擱在欄櫃上,淫賊向老者問道:“這口刀賣多少錢?”老者說道:“三兩銀子一口刀,言無二價。”賊人方子華一看綠鯊魚皮鞘,黃銅飾件,黃銅吞口。賊人把刀抽出了鞘,一看是尋常的鐵片刀,說道:“老掌櫃的,我這裏有刀鞘,我配一配看看。”賊人方子華遂在欄櫃上把小包裹打開。老者一看包裹裏邊有撬門撥戶的匕首刀、火折子、火扇子、五鉤如意飛抓,這些物件全不要緊,老者一看有薰香盒子。老者本是個大行家,老者一看就明白了,心中想到這裏,他大概也許是個飛賊,也許是盜財主之家,讓護院的趕跑啦,跑到我這兒買刀來啦。賊人遂說道:“老掌櫃的,您看我這刀鞘怎麼樣?”老者一看,此鞘是米色鯊魚皮鞘,白銀飾件,白銀的吞口,這刀鞘兒就值十兩二十兩銀子。

惡淫賊說道:“掌櫃的,我打算拿您的刀配我的這個刀鞘兒。”遂亮出一把尋常的刀來,往刀鞘裏一插,原來不合,下不去。又亮出一把窄點式樣的往下一插,就覺很曠的,皆因刀鞘寬,刀是窄的。惡淫賊說道:“您這些刀不對我的鞘兒。”老掌櫃的早看出他不是好人,是拿他取笑,說道:“那個刀價是兩數來銀子一把,跟您要三兩,言無二價。”又說道:“有三種刀,我賣兩種,有一種我不敢賣。”惡淫賊又問道:“您賣哪兩種刀?”老者說道:“賣六扇門裏、六扇門外、當官差的爺們,還賣一路保鏢護院使的刀。有一種明火路劫竊取偷盜的使用的刀,我們不敢賣。”原來老掌櫃的拿他取笑,保鏢的、當官差的刀,難道說就不許賊人帶嗎?方子華接著說道:“掌櫃的,我不怕價錢貴,這刀的鋼口太不好。”老掌櫃的說道:“有寶刀您買不買呀?”方子華問道:“寶刀在何處?”老掌櫃的說道:“我有個朋友,保了一世鏢,這人年已到八十,手眼已遲,家中非常貧苦,在我這兒寄賣這口寶刀。”淫賊一聽,心中非常的歡悅,心說道:“如若我得了這口寶刀,我可不怕黃三太。他們要追我來,我怎麼也宰個三個五個的。”想罷,惡賊說道:“掌櫃的,您拿來我看看。”老掌櫃的說道:“這把刀在裏頭院呢,我給你取刀去。”工夫不大,老掌櫃的將刀取來。老者雙手托刀,放在欄櫃上說道:“你看看吧。”賊人一看此刀,乃是綠鯊魚皮鞘,古銅飾件,古銅吞口,藍絲線挽手,雙垂燈籠穗,比樸刀尺寸小點。淫賊雙手拿刀一掂,遂說道:“這把刀份量太重,有點笨。”老者微笑而不言,心中說道:“毛賊你手根本沒有勁啊。”惡淫賊遂把刀托起來,左手壓刀鞘,右手壓刀把,用力兩三次抽不出這口刀來,惡淫賊說道:“老掌櫃的,您這把刀大概鏽住了吧?”老者說道:您外行啊?俗語說:匣中寶刀休用磨,勸君休求二嬌娥。園中有井口要小,後戶緊閉不通河。僧道尼姑休來往,堂前沒走賣花婆。

諸公且記六件事,積善人家福壽多。“老者把刀托在手中,左手托刀,右手一壓崩簧,”嘎吧“一響,欄櫃上打了一道電閃。淫賊問道:怎麼金貴呢?”老者說道:削鋼剁鐵,吹毛可過。有試驗。“叫道:李掌櫃你把母子拿來。”同事的李掌櫃把刀母子遞給老掌櫃的,刀母子是三尺來長、半尺來寬黑糊糊。老掌櫃的接過來,拿在手中,站在欄櫃裏邊,左手拿刀,把刀母子放在欄櫃上,老掌櫃的遂用寶刀將刀母子一刮,就見刀母子的鐵,刮下來約有一指之厚。連刮下幾次,刀母子可原有半尺來寬,這一刮就隻有寸餘來寬了。老者又把刀刃朝上,刀背朝下,把自己頭發揪下一根,放在刀刃上,跟著口中一吹風,那根頭發斷了,這就是吹毛可過。淫賊一看說道:好刀,好刀。老掌櫃的,您賣多少銀子?“老掌櫃的一看,淫賊身穿兩截褂,又窄又瘦,小包裹打開又沒有錢,就是有銀子也就是十兩八兩的,老者說道:此刀寄賣的,要高足銀五十三兩,少分文不賣。”正在此時,聽後頭院木頭底磚地響,唧噔咯噔腳步走路的聲音。惡淫賊一聽,必有婦人在後院,看得兩眼發直,往裏邊觀看,就看青布單簾一起,一陣蘭麝薰人,異味清香。惡賊一看,原來是一位大姑娘,梳著一個歪抓髻子,滿頭的珠翠,藕荷色的彩衣,藕荷色的百褶裙,裙下微露窄窄金蓮,真是如花似玉,百媚千嬌。在櫃的裏邊燕語鶯聲,叫道:老爺子,那把刀賣了沒有?若是沒賣,拿回去吧。“老掌櫃一看惡淫賊兩眼發直,老者將寶刀還入鞘內,叫道:姑娘,拿刀去吧。”姑娘一接刀,藕荷色綢衫向下一展,露出玉腕,比白蓮藕還透玲,赤金鐲串鮮明,惡賊有心將欄櫃擠倒了,恐怕打鐵的用大錘打他。姑娘手托寶刀,杏眼一轉,一看淫賊,方子華此時真魂出竅,心中思索:我十八九歲正在少年,也許姑娘看我中意。姑娘轉身掀起青單簾,進了二道屋,由二道屋直奔住宅。賊人站在櫃前兩眼發直,好似木雕泥塑。老掌櫃大不歡悅:我們姑娘早進了內宅啦,這賊為何還二目發直?遂說道:嘿,你是成心找碴?“惡淫賊說道:我是買刀。”遂將褂子底襟一提,摸出三塊銀子,兩大塊,一小塊,兩大塊有六兩多,小塊一兩多,又將小塊帶在囊中,惡淫賊叫道:老掌櫃,我買一口薄鐵片的刀,交現錢。那口寶刀我先交三兩定銀,明天我再交五十兩紋銀,我再取寶刀。“老掌櫃說道:我的買賣是現錢交易,概不收定銀。既賣五十三兩,您交五十二兩九錢九分都不行。”淫賊說道:我並不是不誠心買,我先交定錢,明天一定完全交齊取刀。現在我身上的刀鞘,也放在您這兒作抵押怎樣?“掌櫃的說道:不行。”惡淫賊道:得啦,你老人家成全一點吧。語畢,轉身形向外就走。

惡淫賊出離了鐵鋪,回頭觀看,鐵鋪門上掛著兩塊匾,是聚興成老鐵鋪。看了看門口的情形,心中說道:“鐵鋪老兒,二太爺明天拿五十兩銀子取刀來?今夜晚間入你鐵鋪,一來盜刀,二來與姑娘追歡取樂。”惡淫賊今夜晚間前來取刀,猶如自投羅網一般,淫賊此時淨尋思姑娘貌美,可就忘了三太他們在後頭追下來了。賊人轉身形來到十字街東口,座北有一個茶飯鋪,淫賊此時又渴又餓,賊人來到茶飯鋪,上了小樓。剛出太陽的時候,來在樓上一看,真是高堂滿座。惡賊找了一張桌子坐下,跑堂的給沏了一壺茶,淫賊叫道:“夥計,我先喝著茶,你給我配四個菜。我是佛教人,你們這兒沒有貼著對聯,你們這是回回買賣吧?”跑堂答道:“不錯,我們是清真教的買賣。您這就要菜嗎?”跑堂一看惡賊很漂亮,遂說道:“給您配幾個得吃的菜,爆三樣、湯爆肚、溜腰花、炒裏脊,再來一個東瓜片,好不好,您哪?”惡賊連連點頭稱善。工夫不大,惡賊喝了一壺茶,跑堂的將酒菜俱都擺上,方子華有酒想起無酒事,端起酒杯,可就想起姑娘來了。喝著酒,想姑娘拿刀的時候,藕荷衫向外一露,玉腕伸出多長來,雪白粉嫩,誰看見過九天仙女,恰好似月殿嫦娥。惡淫賊在酒樓上酒方入肚,就如同喝醉了一般,愈想姑娘愈得意,喝著酒,用手學鐵鋪姑娘從老頭手裏接刀的式樣,又學姑娘轉身形奔內裏走的架式。惡淫賊這一學姑娘轉身,胳膊肘正碰在跑堂的胸脯子上。跑堂方才在他身旁站著,看他指手畫腳的,跑堂的心中暗道:“這小子別有毛病吧?怎麼剛一喝酒就擠鼻弄眼的?”及至惡賊的胳膊搗了跑堂的一下子,跑堂的可就說了話啦:“客官您有什麼毛病嗎?怎麼神不守舍?”惡賊抬頭一看,自己也笑啦,遂叫道:“堂倌,你不去照顧座,你為什麼在我身旁站立?櫃上這些位吃茶飯的,你單站在我的跟前幹什麼?”夥計笑道:“我們是兩個人伺候座,各管各部分。我這裏今天清靜,他那裏很忙,所以我在這兒伺候您哪。”

惡賊一看跑堂說話很和氣,問道:“夥計,我跟你打聽一個買賣,你曉得嗎?”跑堂的說道:“您打聽的誰家買賣呢?華家鎮上的買賣,回回不少,差不多回回買賣我都能知道。”惡賊說道:“有一個聚興成鐵鋪你可知道嗎?”跑堂的說道:“那怎麼會不知道呢?聚興成鐵鋪,跟我們這兒聯號。”惡賊笑道:“他那鐵鋪裏有一個大姑娘,你知道嗎?”跑堂的聞聽,暗道:這小子原來是惦念著大姑娘哪。我看這小子不是好人,我罵上這小子幾句,無故的為什麼打聽人家姑娘?跑堂的尋思至此,遂答道:“您問的是那個大姑娘呀,我跟您將那大姑娘的來曆細說上一說。”惡賊方子華聞聽,又向跑堂的身旁湊了湊道:“願聞願聞。”跑堂的說道:“您不是問那個穿藕荷色衣服的大姑娘嗎?”惡賊說道:“不錯呀。”跑堂的說道:“您今天看見幾次啦?”惡賊說道:“就看見一次。”跑堂的說道:“您要看三次,您這酒就喝不下去啦。您要再看見第二次,就該換鸚歌綠的衣裳了。每日準是三換,晚間換上青衣服青綢子小鞋,俏皮到了極點啦。不但俏皮,姑娘還有點毛病。”惡賊一聽更樂啦,急忙問道:“姑娘有什麼毛病?”跑堂的答道:“姑娘這種毛病怪極啦,看見斯文秀士,無論長得多好,他都正眼不瞻;若是看見輕薄浪子,那算跟姑娘有緣分啦,姑娘一使眼神,您就跟著姑娘走吧。”惡賊問道:“姑娘上哪裏去呢?”跑堂的說道:“鎮店北口有片葦塘子,跟著姑娘到葦塘子裏,不用你自己費事,姑娘就給將底衣脫下來。”惡賊說道:“姑娘還有這個毛病嗎?”跑堂的說道:“可有一宗,姑娘給人脫底衣,可是打後邊脫,脫下來之後,姑娘有一把秫秸棍,全得給他打肛門塞進去。”惡賊說道:“夥計你怎麼罵人哪?”跑堂的說道:“我罵的都不是人,都是禽獸。誰家沒有姐妹?人之父母,己之父母,人之姐妹,己之姐妹。你這麼大個子怎麼長的?打聽人家大姑娘幹什麼?到我們這兒吃飯來,就是財神爺,我們不能慢待了。我明明告訴你,鐵鋪跟我們這聯號,你偏提起姑娘來,說便宜話。怎麼長的?那麼大個子。”惡賊有心要跟跑堂的動武,又一思想,自己命案在身,心中又惦念著姑娘,沒有法子,遂說道:“我不過打聽打聽,你何必這樣強橫呢?”跑堂的說道:“您是財神爺,您吃飯吧。我們犯不上跟您強橫,我們招待的好,你老人家多照顧我們幾次;我們招待不好,你老人家少上我們這兒來。”跑堂的說罷,一甩袖子出離了屋中。工夫不大,惡賊用畢酒飯,將跑堂喚至麵前,問道:“共該多少飯錢?”跑堂的說道:“一吊六百八。”列位,在那個時代,惡賊吃的飯不過該五六百錢,跑堂的一算賬,多算了惡賊三分之二。惡賊並不嫌多,由兜囊中將剩下的那塊銀子掏出來說道:“這塊銀子也就是一兩六七。”跑堂說道:“好吧,給您合錢去。”惡賊說道:“不用找錢啦,剩下是你的酒錢。”堂倌心中暗道:哪找這樣的賤骨頭去?多算了兩倍不嫌多,還給這麼些個酒錢。跑堂的接錢在手,說了一聲“好吧”,連一個謝字都沒有。

惡賊方子華此時心中隻惦記姑娘,走出茶飯鋪,直奔北鎮店口走去,走出北鎮店口不遠,果然有片葦塘子。時當盛暑,天氣炎熱,淫賊一進葦塘子,好似蒸籠一般,采花心盛,哪裏顧的炎熱?將兩截大褂向葦塘子裏一鋪,躺在裏麵睡去。天到午時剛過,惡賊翻身起來,自己喊道:“晚了!晚了!天都亮啦!”細一看天,才午時方過。自言自語說道:“秦始皇修長城,一天七十二頓飯,天都黑不了。”擦了擦周身的汗,複又睡去。天將黑了,工夫不大,淫賊又醒了,翻身爬起,將鐵片刀帶好,火折、問路石、鏢囊收拾已畢,兩截大褂拿著嫌累贅,扔在葦塘子之內,這才出離葦塘,進了北鎮店口。到了鐵鋪門臉一看,擰身形上房,由門臉過了二道腰房,到了中院看觀,高搭天棚,大四合瓦房,五間北上房,五間南上房,東西廂房各三間,各屋俱無燈火。惡賊心中說道:“鐵鋪人睡的很早,正合吾意。”惡賊正思索,忽聽天棚下四五隻大犬狂吠,惡賊一看,皺眉暗道:你這個買賣養活狗幹甚麼?綠林道還怕大狗嗎?惡賊由兜囊中掏出幾個紙包,打開紙包,拿出來一塊藥餅。您道那藥餅是什麼物件呢?本是牛筋、羊筋和上幾宗藥製的,這宗東西犬若吃下去立時麻木,不能鳴吠,總得過一個時辰方能鳴吠。惡賊將藥包打開四五個,散開了扔下去,犬將藥餅吃下去,就不亂吠了。淫賊心中思想:姑娘必在上房屋中。惡賊遂悄悄的來到上房西裏間窗戶外,屋裏沒燈,異常黑暗。傾耳細聽,就聽裏麵有人說話,乃是婦人的聲音,隻聽叫道:“老當家的,早養兒子早得福,早娶兒婦多生氣。大少掌櫃、二少掌櫃和兩房媳婦,淨講究衣服穿著打扮、屋中的陳設。咱設立這兩個小買賣,種幾頃地,倘若年景不好,買賣蕭條,若沒了咱老夫妻,他們怎麼過日子?”就聽老頭子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何用爺娘置馬牛?命裏造就。睡覺吧,叫兒子兒婦聽見不願意,幹什麼!”惡賊聽畢,轉身形又奔東廂房,窗戶外站立了片時,就聽屋中燕語鶯聲說道:大掌櫃的腦袋一沾枕頭就著,就好似火絨子碰上火鐮似的。

你看老當家都偏向小的,二奶奶,二兄弟製衣服,買陳設,老當家看著歡喜,什麼話都不說。“隻聽女子說話,男子並未答話,惡賊一想:這是大少掌櫃小兩口說話,我進去幹什麼?姑娘必在西廂房。”淫賊遂轉身形夠奔西廂房窗戶外而來,站在窗戶外一聽,就聽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二爺你成了睡獅啦?你一點精神也振不起來。經手三分肥,大哥經營錢財,哥哥有錢向嫂嫂屋中拿,你全不過問,長此咱們就不用過了。你與老太太說說,咱們跟大娘們分家吧。“就聽屋中男子大聲喊道:你這不賢德的娘們,離間我兄弟手足之情。再往下說,我打你這個賤人!”賊人在外麵一聽,心中暗道:多厲害,我可不進去,進去挨打去?我還是找我那心上的人兒去。大概姑娘必在南配房吧?“南配房五間,一明兩暗,一明一暗相連,淫賊在窗外一聽,就聽屋裏說話的聲音,似乎都沒有門牙啦。就聽裏麵說道:大姐姐你今年多大歲數啦?”又一個老婆答道:我今年還小哪,七十八歲啦。妹妹你多大歲數啦?“這個老婆答道:六十九歲啦。窮命啊,獨自一人,無倚無靠,伺候人的命,也不死。”淫賊在外麵一聽,心中說道:我真倒了黴啦,遇著兩個老嫗,全都夠百來歲啦。姑娘必在後院了。“惡賊急得擦拳磨掌,忽聽琴音響亮,惡賊暗道:撫琴者必姑娘也。”淫賊遂由上房門奔西去,向北拐,來到一個月亮門,乃是第四道院。花園一所,北上房三間,當中石子甬路,六尺餘寬,兩旁栽種奇花異草,琴音由北上房嗚嗚錚錚。惡賊一伏腰,來到竹簾外,上房屋中燈燭明亮,向屋中觀看,姑娘坐在高凳上,茶幾子擺著一張瑤琴,姑娘穿著一身小衣服,頭上歪抓著,正辮子已經散開了,黑真真的青絲挽著一個發纂,翡翠別簪,元寶耳赤金墜圈,大翡翠艾葉,清水臉不施脂粉,一身雙桃紅的小衣服,敞著褲角,窄窄金蓮,賊人一看,俊美異於白晝。撫琴為昭君娘娘寒宮自歎,惡賊自思道:今日他撫這曲兒,莫非思春?隻見姑娘未語櫻口動,大概口中含著香砂檳榔呢。列位,康熙年間還沒有青果呢。姑娘撫琴正在高興,欲笑非笑,似語未語。

惡賊看得入神之際,忽聽月亮門南痰嗽,“啊哼”一聲,踢哩蹋啦,向惡賊這邊走來。淫賊一看,正是鐵鋪老掌櫃的,身穿綿綢大褂,伏著腰,提著燈籠,白紙黑字,上寫著“聚興成老鐵鋪”,來到竹簾外止住腳步,叫道:“姑娘,你要好樂,可以白天。你一撫琴,你的大嫂二嫂都願聽你的琴?他們白天俱都異常忙碌,夜間一聽你的琴,白天做活就該打盹啦。況且連櫃上的人也都聽琴睡不著覺。”姑娘聞聽,屋中琴音當時止住。淫賊一看,心說不好,老東西若看見我,必然打我。淫賊遂縱身躥上房,趴伏在瓦壟之內,就聽姑娘說道:“老爺子,你老人家沒睡覺呢?老頭答道:我睡什麼覺?淨聽你撫琴啦。”姑娘說道:得啦,不撫琴啦,撫會兒琴還這麼麻煩。“老頭遂轉身形奔前院,進了月亮門,老頭自言自語說道:姑娘家不知道好歹,黑更半夜撫的那家子琴?擾得大家睡不著覺,白天好耽誤事。”惡淫賊見老者走後,遂由房上縱下,老者並未看見。淫賊再向簾內觀看,姑娘將琴已經收在盒內。淫賊自語道:我紅鸞星照命,一夜之間刀殺五命,沒有這樣貌美的佳人。今夜得會佳人,這樣富戶沒有丫環婆子,我更得其方便。“又一看姑娘轉身往外而行,木底鞋聲音直響,竹簾一響,由上房出來,將竹簾卷起,用玉別子別好,轉身向南,腳踩江石子甬路走俏步。賊人隱在牆根下扭項南看,姑娘仰麵看天,自言自語道:今日天氣清和,看五鬥望三曹,紫微星明亮,主於國家之祥瑞。觀七星常旋北鬥,看不見三尺劍,威鎮南陽。”仰麵朝天,向空中觀看。這賊人一聽,心中說道:姑娘還會天文呢?通達詩文。“又見姑娘用玉腕向空中指道:一道天河衝鬥牛,東北西南水長流。牛郎織女犯何罪,阻隔條河兩岸頭。一年一個七夕會,夫妻見麵淚交流。神仙都有思凡意……”第八句,姑娘打了一個唉聲,說道:可惜我也生世秋。惡賊一聽,心中說道:姑娘心內思春呢。你不用自歎孤枕,今晚就有顛鸞倒鳳之樂。

姑娘念完詩句,進上房去了,到了屋中將雙隔扇關閉。惡賊打破隔扇紙向裏觀看,姑娘左手端銀燈,右手掀繡花簾,進東暗間去了。惡賊又向東去,到東暗間窗戶外,舐破東暗間窗紙,向屋中觀看:頂櫃、豎櫃、描金櫃珠翠圍繞,靠南窗戶一張床,在床西麵,山牆靠著一張茶桌,墨玉的麵,楠木框,姑娘銀燈放在茶桌上。床上幔帳是玫瑰紫綢子的,四麵有五色衣綿網子,帳子上麵相襯飛沿,四個竹杆頭上掛著方放蕊的鮮花,冰麝之香,再加上剛放蕊鮮花之味,真是香氣襲人。床上鋪著細藤席,用鬃掃帚一掃床,又拿粉紅撣子將床一撣,把椅枕靠枕繡花鴛鴦枕放好,由被架上抽出閃緞薄棉被一條,抬腿上床,盤腿坐在床上,伸出玉腕,解開腿帶,兩根晶藍帶,兩根雪青帶。惡賊注目觀看姑娘沙木底鞋,腳裹得十分緊。惡淫賊一想,這個佳人若脫了衣服,就好似白羊一般,我有多大豔福啊!賊人看得正在出神之際,幔帳忽然一落下來了,幔帳放下之後,隻隔著看見一個人影兒。惡淫賊心說:“我若看見他脫衣服,身上的肌膚,我就是死了都不冤啦。”就聽裏麵哧啦啦啦響,賊人思索,大概是纏足呢。又一看姑娘分開了幔帳,露出兩隻玉腕,一點頭,噗,將燈吹滅了,屋中黑漆漆連一個人影兒都看不見了。就聽屋中床上咯吱咯吱直響,淫賊心中說道:“姑娘鑽了被窩啦。”又聽“咯噠”一聲,床下一響,淫賊暗說道:這是姑娘將鞋放在床下了。惡賊心中暗想,天氣不早啦,遂取出薰香盒子,將螺絲蓋打開,用火折燃著薰藥,又將螺絲撚好。剛要打薰藥,惡賊自己打了一個寒戰,說道:“幾乎壞了事,我怎麼沒聞上解藥?”遂拿出一塊解藥聞在鼻內,一拉仙鶴尾巴,一股青煙吹向屋中。惡賊心中暗道:怎麼聽不見嚏噴?啊,姑娘本是童女,血氣足,又是個練家子。工夫不大,就聽屋中打一個嚏噴,聲音非常之粗。惡賊心中轉念道:姑娘撫了半天琴,沒有喝茶,喉中幹渴,故此聲音粗。

我管聲音粗細呢,長得美就好。惡賊遂用手推窗戶,一看窗戶兩旁有插關,惡賊將插關拔下,按下扇,托上扇,一下腰鑽到屋中。惡賊進到屋中一看,床很大,幔帳小,床還空著一塊地方,有心用火折將銀燈燃著,又怕老頭來了見屋中有亮,將事看破。又一想眼看姑娘脫衣睡覺,又何必點燈呢?但是姑娘昏迷不醒有什麼樂趣呢?回頭一看,桌子上放著一個瓷茶壺,用手一搖壺內還有涼茶,惡賊心中喜悅:真是天遂人願,我上得床去,將衣服一脫,口中含著涼茶,待我將他摟在懷中之後,用涼茶將他噴醒,姑娘也就不能說什麼了。惡賊遂含了一口水,放下茶壺,在床沿上將衣服脫下。惡賊也是被色所迷,聰明伶俐一時蒙住,你倒用火折照一照哇,你再鑽進去。他脫完了衣服,撩開帳子,放心大膽就鑽入帳子之內,掀開了閃緞被子,向姑娘身旁就躺,伸手一摸姑娘,胳膊根子非常之粗,惡賊心中道:姑娘是一個練家子,當然不像平常女子一般,惡賊故不懷疑,放心大膽就躺了一個穩當。又一想,男女交媾不能草率,必須要將姑娘身子放平了。再一摸姑娘的胳膊不但粗,還一胳膊的疙疸。啊啊,老掌櫃一定愛惜姑娘,傳授姑娘武功,這疙疸是練出來的。此時姑娘可就摸著賊的手腕了,賊人暗道:薰迷過去了,怎麼還摸我的手腕呢?啊啊是啦,方才作著詩,是想男子,此時必是心中明白。惡賊正在自己愚弄自己,就見姑娘將惡賊兩隻手腕都拿過去了,惡賊沒有姑娘力量大,順著姑娘的手,就將自己的胳膊背在背後了。姑娘一隻手捋住惡賊兩隻手,姑娘一個張飛大騙馬,騎在賊的腰上,姑娘練就打虎的皮拳,一隻手捋住兩個腕子,一隻手揚起向下就打,打得叭叭山響,就好似擂牛一般。惡賊咬住牙挨打,不敢聲張,若是喊出來,恐怕打鐵的哥們都來拿鐵錘打他。姑娘打人也不言語,由定更多天打到三更已過,打了有好幾百拳。淨打的是背後肉厚的地方。賊人一翻臉,一拳正打在臉麵上,鮮血直流。

姑娘打人打得沒有勁啦,姑娘這才高聲喊道:“你跑這兒找便宜來啦?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姑娘他哥哥!”惡賊美大發啦,把好色貪淫之心,打得赴於外國去了。姑娘的哥哥高聲高叫道:“黃三哥、李二哥、侯大哥、賈明兄弟、高恒兄弟,抓住淫賊啦!”外麵十幾位英雄哈哈大笑。大英雄罵道:“憑你這臭賊也敢上姑娘床上來。”伸手一摸賊的十字絆英雄帶,用十字絆捆住胳膊,英雄帶捆住了腿,就聽“叭噠”一聲,將惡賊拋於床下。又道:“眾位哥們進來吧,抓住了臭賊啦。”金頭虎賈明喊道:“華老大,你不開門,我們怎麼進屋呀?”大少爺華智龍皆因在妹妹屋中,穿著一條褲子,全身的衣服小包裹包著放在床底下了。一下腰拿出包裹,打開了包裹來到外間屋,在外間屋中有藤床一張,大爺華智龍打腳布子,穿襪子,上身白綢子小褂,青緞色短靠,挽發際,勒英雄帶,登上青緞子靴子,披好了大氅。金頭虎在外麵喊叫:“華老大!你與采花賊小白臉,兩個人在屋中幹麼呢?”黃三太說道:“賈賢弟你別胡說亂嚷,這是姑娘的屋子。”賈明說道:“姑娘早奔前院去啦,沒在屋中。”黃爺說道:“那也不可胡說。”華大爺衣帽整齊,才將房門開放。黃三太十數位英雄進到上房,點著了字號的燈籠,楊五爺問道:“華大哥,賊人呢?”華爺說道:“在東暗間屋中呢。”楊香五又用火折點著姑娘的銀燈,拿燈來到東裏間一照,采花賊蹤影皆無。金頭虎喊道:“華老大,你要了我們的命啦!”三太忙問道:“怎麼樣?”香五答道:“惡賊蹤影皆無。”老掌櫃的來到東裏間屋一看,叫道:“眾位不要著急,惡賊走不了。人無衣服不能行,鳥無翎毛不能飛,惡賊的衣服家夥全在床頭上呢,大概惡賊走出不遠,大家可以分頭去追。東南上去幾人,西南上去幾人,東西上去幾人,華家鎮正北老夫與寫賬先生去追,本櫃先生也會武學。正北方還是要路,皆因為出去華家鎮三裏多地,有一道橋,此橋乃是必由之路,賊人若打此經過,必然被獲遭擒。”且說華智龍一見淫賊由東裏間踹開後窗戶跑的,大少掌櫃腦筋繃起多高,說道:“這個淫賊真是活該多活幾天,我打了他好幾百拳,還將他捆上拋在地下,我換衣服的工夫,他竟會跑啦。”老掌櫃的說道:“該報不報,時刻未到。他無論怎樣的有本事,他裸體不能行路,你們大家隻管追,絕跑不了他。”說著話,大眾出離了華宅,分頭去追趕采花賊。傻小子說道:“不穿衣服跑的更快,身上輕而靈便。”楊香五說道:“賈明你別挨罵啦。”傻小子說道:“賊因為沒穿衣服,跑出去三裏五裏,看見大戶人家,進去就采花,不更省得脫衣服嗎?采完了花,偷一身衣服穿上就走啦,哪裏追去呀?”

且不言眾人分頭去追采花賊,先表黃三太大眾是怎麼來到華家鎮的呢?原來,在樹林之內,楊香五一躲鏢走了采花賊,金頭虎賈明與楊五爺拚命,非叫楊五爺打這場官司不可。黃三太遂上前勸道:“賈賢弟不要如此,楊香五他還願意放走賊嗎?咱們在這兒口攪無有意味,咱們捉拿淫賊要緊,早拿著一天是咱們大家的造化,省得大家受累。離此不遠東北方有一個大鎮店,名叫華家鎮,咱們追到那裏,若是追不上淫賊,那裏還有恩師的朋友,可以相求幫忙。”於是大家奔華家鎮而來。眾人來到華家鎮上,遂直奔華宅而來,來到聚興成鐵鋪,黃三太叫小夥計給回稟了老掌櫃的,此時老掌櫃在心中不悅,遂問道:“幹什麼的?還來了十幾位。”小夥計答道:“此人二十來歲,俊品人物,他說是十三省總鏢局的,姓黃叫三太,他師傅姓勝名英字子川的便是。”老頭一聽,遂笑說道:“我當是何人?原來是老恩兄之徒兒到了。快去,就說老夫有請。”說著話,由四道院走出來,迎請黃三太等。老掌櫃來到外麵一看,原來是三太、香五、茂龍、李煜等,其餘老美、高恒眾人,老掌櫃沒見過,並不認識,遂由黃三太介紹,叫道:“賈明,這是華四爺華四叔。”賈明一聽,當時就行了一個禮,叫道:“華四叔父,可了不的啦!”華清泉一聽,鬧了一怔,還以為是鏢局子出了什麼事呢,遂問道:“三太賢侄,有何大事?”賈明未等三太說話,遂說道:“皆因為我們大家捉拿采花賊,我跟我三大爺誇下口啦,如若采花賊跑了,刀殺五命欺兄滅嫂的案子,我替采花賊打去。楊香五放走了采花賊,我必得替打這場官司。”說著話,將華四爸的大腿摟住啦:“四叔,您快救我的命吧!”大家一看這個神氣,賈明似瘋如癲,招的大家俱都樂啦。華四爸說道:“賈明賢侄,不要為難,老夫幫忙捉拿采花賊,咱們大家櫃房裏麵談話。”華四爸將眾人讓到櫃房裏麵,小夥計沏了一大壺茶,大家喝著茶,黃三太遂叫道:“侯爺、高恒賢弟,我給你們二位引見引見,這是華四叔。”又指著侯爺對華爺說道:“這是千裏獨行俠侯華璧,侯家集的人;這是高恒,他乃是高竹坡之子。”華四爺與大眾一一見過禮,黃三太又將采花賊的事,本本源源對華四爺談了一遍。華四爺說道:“賢侄你們大家來巧啦,據你所說采花賊的穿著打扮,老夫已經認識此人,大概今夜晚間必到老夫這裏來,拿賊的事情包管辦得到。”

原來,華清泉白天見采花賊鬼鬼祟祟的走了,遂來到後宅埋怨女兒說:“你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家,前邊賣刀你何必出去?那賊看你看得眼睛都直啦。我看惡賊包裹之中有薰香盒子,必不是好賊,一定是采花淫賊。近來外邊傳說溧水縣有刀殺五命的采花賊,大概還許是此人。咱跟你勝三大爺學一回打抱不平,他夜間不來便罷,他夜間若是來,咱將他拿住送到溧水縣,他若不自投羅網就算完事。但是有一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不是你到外麵勾引他,他絕不能來。”姑娘說道:“天倫您還埋怨我?您無故的拿寶刀勾引他,不用說是賊人,就是練家子,那有不借寶刀的?賊人今夜不來便罷,若是來了,我用刀剁他,扒了猴囝子的皮。”老英雄說道:“你是未出閨閣的女兒,你焉能跟賊人動手?咱們今夜晚間是放下香餌釣金鼇。你夜晚在四道院,一更來天的時候你撫琴,將他引到屋中,你進到帳子裏麵,叫你哥哥由帳子後麵夾壁牆進去,將你替出去。前院之人知道淫賊進院的時候,叫他們都在屋中說話,惡賊必在窗外竊聽,他一聽不是姑娘,他必奔琴音而來,那時節穩穩當當將他拿住。”老英雄遂打發闔家人等早早安歇,將四條大犬由窩內放出,為的是賊人進院犬吠好知道。老英雄安派完畢,方要休養精神,正趕上三太他們來到,故此將三太他們俱都迎到內宅,將白天賊人買刀的情形跟三太一學說,三太等眾人一聽,俱各歡喜非常。於是從新安置,大媳婦與丫環在東廂房裝夫婦,二媳婦是兩口子在西廂房假裝打架,婆子在南配房明間裝老嫗,黃三太等在南房暗間。老英雄又取出一個白玉瓶,瓶中裝的是藥丸,老頭說道:“此藥乃是當初在鏢局子配的,總沒有用著,配了一料,我與你諸葛道爺、勝三大爺平均分的。此藥無論多少年若不走味氣,俱能應用。賊人今夜晚間必用薰香。”遂叫道:“智龍,你進姑娘房的時候,含上一粒,賊人的薰香就不中用了。”大家商議安排已定,遂各歸房內,單等拿賊。列位,究竟華清泉與勝爺是怎麼回事呢?原來華爺當初給勝爺在鏢局保鏢,走的是北路。華爺為人剛愎自用,惟獨對於勝爺言聽計從,兄弟處在一堆,很合脾氣,遂向北磕頭結為金蘭之好。但是華爺的性情剛愎好殺,在北路走鏢的時候,遇見馬韃子就殺,殺人無數,勝爺一看華清泉與馬韃子結下深仇,恐怕以後華爺喪在韃人之手,遂將華爺的職務給取消啦。彼時鏢行非常富裕,給了華爺不少的銀子,連華爺自己存的錢,也就夠過的了。勝爺遂對華清泉說道:“保鏢為生,是一個最危險的事,我弟與韃子結下不解之仇,將來恐怕出了什麼危險。哥哥的意思,打算叫兄弟你回家,置買田園,開上一個買賣,樂其晚年,家庭幸福享受享受。”華爺一看勝老者言出於衷,並不推辭,遂將銀兩收下,收拾行囊,來到華家鎮落戶。先是華大少爺、華二少爺俱都練金鍾罩,不娶媳婦,老頭子一看,他們二人若俱都練金鍾罩,我華門豈不絕嗣嗎?練金鍾罩都是童子功,不能破身。於是遂叫大少爺娶妻,叫二少爺練金鍾罩,無奈哥倆全不聽,老頭子沒有法子啦,遂給兩兒子都娶了媳婦了。二位少爺都有妻子,遂將金鍾罩的功夫都扔啦,故此大少爺智龍胳膊上練得還有大疙疸呢。淫賊被色所迷,摸著胳膊上的大疙疸還不醒悟,這就叫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