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3 / 3)

當時唐肖正坐在窗口自己那張桌子上看書,張繼走過去,在四周轉了幾個來回,問了句,我的書呢?

唐肖放下筆,回頭睨著他,冷冷地回了兩個字,扔了。

我衣服呢?

扔了。

當即,張繼揪起唐肖的衣領就炸開了。唐肖低頭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後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個過肩摔趴在了地上。同屋的哥兒們剛好進來,問怎麼回事。張繼指著唐肖的鼻子想罵人,可想起來下周的隨堂考,硬生生又把不該說的話話給咽了回去,說了句,地上滑,小心。

唐肖上前去伸手扶他,在眾人眼裏顯得大氣溫柔。張繼抓著他咬牙切齒地爬起來的時候,隻聽到這家夥在自己耳邊笑著道,忍你很久了。

至此,張繼算是看透了,唐肖這小子就是個披著羊皮的人渣,心狠手辣。可看他這張臉誰信,更何況在人前唐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績優股。後來到了大學,他們分道揚鑣,張繼得償所願考上了警校,唐肖進了醫學院。這倒是件可喜可賀的事,至少他這算是把天賦用對了地方。唐肖本意是報的法醫,張繼僥幸沒跟這家夥成了同行,這還得歸功於唐肖他爸在誌願上動了手腳。

一個人要是走運到生來便內外兼修,外加常年順風順水,那注定要在某一刻失足落水,才能平複蒼生的仇恨。所以張繼說過,他唐肖不可能得意一輩子,而像他這樣的家夥能有他這樣的死黨該是三生有幸。

喜歡過唐肖的人有很多,張繼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一個。總而言之,在他痛心疾首地審視自己的性向的時候,唐肖已經將那個小小的火苗給掐死在繈褓中。他說,張繼,別讓我瞧不起你。

至於唐肖自己,就更撲朔迷離了。張繼曾經很認真地開玩笑,他這麼挑剔的人,得看上什麼樣的天神下凡。這個神秘莫測的問題沒有多久就有了一次解答。說起來,他也算是唯一一個清楚明白唐肖那點破事兒的人。

袁飛這個名字後來很少出現在他們的對話裏。相識的那一年他倆大一,新生活剛開始的那個夏天,烈日無情。袁飛念的商科,和他不同院係,卻分在一個排軍訓。他站在另一列,跟唐肖的左鄰是正對麵。練隊列迎麵走的時候,盡管不是麵對麵,還是會不經意地看一眼。

唐肖自知不對勁,是從發現自己走神的時候起。他用一種嚴謹科學的態度診斷自己一段時期的行為表現,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是唐肖人生中非常值得紀念的一個裏程碑,對於他個人而言尤其如此,因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把第一次看得這麼意義非凡。當然,在張繼眼裏,這或許根本談不上真正意義上第一次。

除了上一樣的選修課,在一個社團活動,有空的時候一起吃個飯自個習以外,幾乎沒有什麼出格的事。如果非要說不同尋常,或許也隻有兩件事。他倆正式認識是在軍訓的第三天晚上,趕在浴室關門前的最後五分鍾在這個不太浪漫的場所坦誠相見。這算是第一件,張繼是和他們一起出來玩的時候聽袁飛無意中提起的,至於以後他們一起洗過多少次,有沒有發生別的便不得而知了。第二件事就是他們一塊兒去青海玩的那次,張繼一大早上起來發現他們倆滾在一起,當然細細想來也不算什麼,本來就是通鋪,晚上天涼翻個身鬼混到一起也算是本能反應。但也僅此而已,再無其他限製級看點。

籠統的來說,故事就是這麼平淡無奇。故事的最後袁飛去了美國繼續深造,聽說將來會繼承他父親的家族企業。唐肖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的訂婚典禮上,未婚妻是一位官員的女兒,端莊大方,兩人是在留學的時候認識的。

唐肖去的那天穿得人模鬼樣,張繼毫不誇張地說,這家夥是去搶男主角的風頭的。那是頭一回他覺得他們倆站在一起看得順眼,也是最後一次。

離開以後,張繼請他去喝了一杯,他沒拒絕。一杯下肚,他喝得很幹淨,也沒任何不良反應。唐肖說,六年了,慶幸的是,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當時張繼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居然隻說了兩個字,活該。

他說,唐肖,再這麼下去,你活該一個人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