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轉眼是端午節,剛好是周末,唐肖他媽特地囑咐晚上要請寧願一塊兒回家裏吃飯。唐肖還沒傳達旨意,這小子倒是挺不客氣,早就準備好了要蹭這頓飯。前兩天唐肖就看到他買了個新平板電腦,坐在客廳裏搗鼓個不停。唐肖隨口問了句,賣腎了?寧願振振有詞,說是信用卡買的,這個月業績不錯,等月底發了實習工資綽綽有餘。
唐肖任他嘚瑟,也沒半點景上添花的意思,唐醫生隻知道這小子是在賣樓,先從一線做起了解行業,將來再根據能力和具體況安排到合適的崗位,照寧願這春風得意的架勢,就像是前途光明得毫無懸念。唐肖倒是無所謂,隻要不是賣身和賣腎,其餘都在可接受範圍之內。
寧願折騰完,用個包裝盒把平板電腦包得有模有樣,說,送你爸的,我還下了個下象棋的app,往後他在家裏也不用閑著了。唐肖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一手,活生生把自己的戲份給搶了,寧願似乎也看出他的顧慮,還特別寬慰他,沒事兒,你送我送還不都一樣。唐醫生瞥了他一眼,這話說得還真像是一家人似的。
等到了周五晚上,唐肖才算再一次領教,這小子的話當台詞兒,聽過就罷了,不必認真。到了飯點,唐肖把車剛開出停車場,寧願來了電話,說臨時有點事,還讓他們先吃飯不用等他。唐肖一個人到了家裏他媽就問了,聽唐肖說是工作上的應酬,還直誇寧願這孩子有事業心。
到了十點這小子還沒出現,臨走前,他媽還不忘讓唐肖捎一袋粽子帶寧願嚐嚐自己的手藝。正好張繼那家夥夜裏值勤叫囂著有家不能回,唐肖順道也給他帶兩個,剛到警局門口子這小子說已經巡邏到了東街。唐肖再開過去,那邊是酒吧街,有時候人多又雜,喝多了就鬧事兒,到的時候張警官剛處理完一樁打人事件,剛準備找個地方喝口水歇一下,唐肖無意間在對麵酒吧門口瞥見個人影,當時還以為是自己一瞬間幻覺,再細看了一眼那肆無忌憚的笑臉便確信無誤。唐肖回頭,權當沒看見,本來,這小子晚上在哪兒,跟誰應酬與他毫無幹係,可偏偏被張繼給惦記了,指著那小子招呼他:“嘿,那不是你家那小房客麼?等等,跟他在一塊兒那人怎麼那麼像前陣子追你那二世祖?不對,那還真是馮煜!”
唐肖沒吭聲,直接甩了車門把張繼給趕上了車。
“這兒烏煙瘴氣,換個地方吃你的粽子。”唐肖這麼說著就猛地掉頭,結果跟一輛出租車差點碰上,那司機橫在路中央罵罵咧咧衝著唐醫生嚷了幾句。也巧了,就這麼一分多鍾的事兒,寧願那小子跟著馮煜突然起身往別處去了。唐肖看著那小子在大馬路上肆無忌憚地笑,然後上了馮煜那輛跑車往反方向去了。張繼上了車就開始啃吃的,還不忘關心一下現場情況:“都這麼晚了他們倆大男人能上哪兒去?”
唐肖瞪了他一眼,又指了指自己:“那你說我們倆這又是在幹嘛?”
張警官立時啞口無言。
結果那天晚上唐肖睡得很晚,在客廳把一部看過的恐怖片又看了一遍,那小子回來了,進門還躡手躡腳的。電影正演到黑漆漆的場景,突然一個轉場,屏幕亮了一下,把寧願驚得就跟被鬼嚇得不輕的主角一般七竅生煙。
“這麼晚?”唐肖隨口問了句。
“啊,吃晚飯又去喝了幾杯。”
“嗯。”唐肖應了一聲,等著聽他後話,結果卻轉了話題。寧願問他禮物送了沒,你爸喜歡麼?唐肖指了指茶幾:“改天你還是自己拿去吧。做事別總是虎頭蛇尾。”
這話擱別人那早就不愛聽了,可寧願畢竟是身經百戰、唐肖愛挑刺兒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病,得治,苦於沒藥。
唐肖把電視給關了,屋裏突然又是一團漆黑。寧願知道他走近了,因為聞見他的氣息,似乎有一種微妙的不同於往日的起伏。他站在那定了會兒,幾乎隻隔了觸手可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