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2 / 3)

“一股發酵了的麥芽的味道,去洗幹淨。”唐肖冷冷地道。

寧願愣了一下,笑得不輕:“行啊,按這個版本,還要不要在床上等你?”

“我睡覺了。”

這個世界,時而莫測得異乎尋常、超乎想象,或許正因為如此,僅有的秩序至少能給予不安的內心微小的寬慰。唐肖習慣於這種秩序,就好像所有的事物都該在它原來的位置便是最好,每一扇大門都有打開它的鑰匙、每一個謎題都有確鑿的答案,如果這樣簡單、沒有例外,甚至每一種疾病都有能夠治愈的方法,生命可以蒼白卻漫長。

手術室外常常有兩種人生,一種悲喜交加,另一種則是悲痛欲絕,時刻提醒唐肖他的臆想也是一種絕症。至今為止,唐肖的人生裏有過兩次意外,一次是發現自己在性向的問題上站錯了隊伍,另一次,是喜歡上袁飛。如果前者是別無選擇,那後麵這件事大概就算是咎由自取。

唐肖一直警醒自己,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在急診室的實習生也是適應了一段時間才摸清楚,唐醫生“事不過三”的處事原則。頭一回遇到問題,找唐醫生準沒錯,他一定認真負責手把手地把你給教會,第二次也沒關係,唐肖準能幫你把遺漏和不足指出來,可到了第三回,你要是還犯同樣的錯誤,在唐醫生這兒就沒有任何借口。

工作時間一長,唐肖回到家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愛說話,也沒人說話。前陣子,寧願那小子還能準時下班,有時候兩個人坐在客廳寧願吃他的外賣,唐肖看他的新聞,實在看不下去這小子連著幾頓吃泡麵就讓他搭個夥。這小子話多,吃飯沒有安分的時候,不是聊他這一天碰到了什麼樣的客戶,就是對國內外新聞評頭論足,唐肖那會兒嫌他煩,現在回到過去安安靜靜的狀態,反倒不習慣了。

這種感覺不是頭一回,可上一次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寧願全家搬走以後的那個除夕,他發現沒有那小子在身邊胡鬧的春晚已經不是那種滋味。

那天下午的手術,有個實習生忙中錯亂,其他人都為他捏了把汗,果然出來一回合後唐醫生就給了臉色,以至於下了班有個學生還特意來停車場找他,問唐醫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唐肖這時也覺得那句考慮一下自己適不適合當醫生有點過分了,隻是說不上來到底是從何而來的情緒。

唐肖去了趟超市買這個星期的補給,晚上打算做涼麵,想起來那小子上回把剩下的半罐花生醬全用完了,差點沒噎死人。不知道寧願回不回來吃飯,唐肖想了想,覺得打電話不合適,短信又太矯情,在超市繞了一大圈,該買的都買了,號碼摁了一半,兩遍都沒撥出去,短信反複改了三四回,到收銀台,被後麵一位顧客冒冒失失地這麼一推,倒是意外地發了出去。

結果,一直沒回音。

唐肖遊了幾個來回,到家把麵做了剛吃完,這小子回來了,見桌上那一盤涼麵就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剛去了趟健身房,寧願剛說完下巴就托不住了,被裹在麵底下的辣椒醬給嗆得。

唐肖笑笑,說,是麼,慢點吃,我也剛從那回來。

這麼一來,寧願嗆得更凶了。

第二天清早,唐肖剛到醫院,收到那小子一條短信:昨兒手機沒電了,沒看見,改天有空我也做一回涼麵,不辣的。

唐肖揶揄地揚了揚嘴角,辣椒是故意放的,寧願瞞著他有事兒也是真的。上回跟張繼目睹了馮煜和這小子在一起以後,一點想法沒有也是不可能。本來這個圈子在旁人眼裏便妖孽橫生,能湊到一塊兒往往僅憑荷爾蒙。馮煜是個聰明人,上回在酒會上的一席話想必他早就了然於心,隻是沒想到,寧願會跟他扯上關係。細想來卻又不足為奇,這小子向來沒心沒肺、沒有心計,一副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全是別人招惹我的態度。從小就是這樣,寧願跟誰都能玩到一塊兒,這種特性擺在今時今日,遇見別有用心的就成了一種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