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文(3 / 3)

“誣賴你,她還下那麼重的手?”

“一直對我有氣,找個機會發泄吧!她拿皮帶抽我的時候,我根本就不覺得疼,心裏光顧著急,怕別人相信她的話。”

肖恒很久沒說話,直到馮嘉起身收拾碗筷,他才突然說:“你跟我回家過年吧!”

那是馮嘉過得最溫馨的一個春節。肖恒家裏人非常熱情,尤其他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拿馮嘉就像自己的孫子一樣。他偷偷想過,肖恒也許和家裏人大概說過自己的事,他們都在努力地善待自己,那也許是憐憫,馮嘉依舊覺得無比溫暖。

但他也遇到了個難題。

肖恒的媽媽和他說,家裏人本來想讓他念完本科出國深造,他本來也是很熱衷的,結果這兩次回家,再和他商量,他卻愛搭不理的。不管怎麼勸他,他就是聽不進去,一拖再拖。

“你幫我們勸勸他哦,明年無論如何也該準備了。”肖恒媽媽拜托他說。

有一天,肖恒帶馮嘉去他的高中,二十四中是全市最著名的重點高中,馮嘉依舊看見他們的光榮榜上,掛著肖恒當年的照片,他那時候已經很帥,在一群三好生的照片裏,那麼醒目。

“你為什麼不出國了?”馮嘉問他。

肖恒揣著手,微微側頭看著他:“你能出國嗎?”

馮嘉透過他的眼睛,看不透他的心,隻喏喏地說:“我們的專業,申請不到獎學金的,我沒有錢。”

“出國有什麼好?與其去國外當二等公民,還不如在國內好好混呢!我爸媽就是虛榮。”

馮嘉沒有繼續勸說,他從沒想過改變肖恒,他能做的隻是跟從,不管他出國還是留守,不管他單身,還是處著女朋友。新學期剛開始不久,肖恒又找了新的女朋友,這次那女生比他大,是他們係的學姐。

不過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學姐的介入,而有什麼變化。因為學姐已經開始找工作,非常忙碌,和肖恒一起的時間並不多,所以肖恒大部分的時間,依舊和馮嘉混在一起。

那時,肖恒是學生會主席,他拉來的讚助,幾乎是空前絕後的。他帶領的籃球隊,在高校聯賽裏,打進了前三,簡直是整個大學的英雄。他成績也很好,GPA幾乎是4,他出類拔萃,所有教授都喜歡他。

然而就因為他太出色,肖恒在寢室的人緣不象開始那麼好了,大家都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私下裏不怎麼太和他親近。但馮嘉依舊受著大夥的喜愛,尤其老大,把他當小弟一樣關照。

這天下著大雨,馮嘉從水房打水回來,渾身都濕透了。老大見他拎著兩個水壺,不禁又提醒他:“你怎麼幫他打飯打水,你欠他的哦?他成天弄得跟大忙人,淨使喚你。”

“啊?”馮嘉拿毛巾擦頭發,“什麼跟什麼啊?他哪裏使喚我,他有空的時候,也幫我的。互相幫助麼!”

“他還能有空啊?李嘉誠都沒他忙。”

馮嘉嘿嘿笑了:“老大,你怎麼對他成見那麼大?”

“我就是覺得他這人城府太深,恐怕他把你賣了,你還幫他數錢呢。”

馮嘉沒和老大爭執。這時候,樓下找肖恒的電話來了,老大沒好氣地說:“他不在!”

“那馮嘉呢?”

馮嘉跑到樓下,是師姐,她拿了把玫瑰花的傘,高挑迷人。

“我有個朋友,新開了個畫廊。開業那天有個小派對,你和肖恒都去捧捧場吧!”

“你和肖恒去吧!我又不認識他們。”

“他是一定要去的,”師姐笑得似乎又內容,“你也是,那人你見過一麵的。”

原來,攝影采風社團的讚助,是肖恒幫忙找的,因此有什麼活動,都會通知肖恒,而肖恒通常都會拉著馮嘉。有次他們辦了個比賽,師姐的這個朋友就是評委之一,和當時在幫忙的馮嘉,是有一麵之緣。

“來吧!給我個麵子,捧捧場吧!”師姐這麼說,馮嘉也不好拒絕。

馮嘉就是在那次派對上,認識了焦欣。

9

焦欣就是那個參加過活動的評委,他在藝術界似乎名氣挺大,當天參加開業派對的人裏,不乏名人。當然,馮嘉是都不認識的,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肖恒和師姐的身上。他們穿得相對隆重,跟情侶裝一樣,師姐的嫵媚動人,和肖恒的高大英俊搭配著,郎才女貌,惹人注目。

馮嘉自然是落單的,他環視著周圍看不懂的藝術品,難免寂寞,這時候,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頭一看,對方比他稍微矮一點,帶著眼鏡,長發紮著馬尾,臉上刮得很幹淨,發青,好似以前留著絡腮胡,剛剛刮的。

“馮嘉,你好,我叫焦欣。我們見過麵,你記得嗎?”

其實,若不是師姐之前提示,馮嘉是記不得他的。

“您好記性,還記得我的名字。”

焦欣客氣地笑著,他眼裏有藝術家那股奇怪的磁場:“你比較讓人印象深刻。”

他們若有若無地聊,馮嘉透過焦欣的肩膀,注意到肖恒似乎正在人群裏尋找自己。他剛要借口離開,焦欣突然問他:“你做過模特嗎?”

“沒,完全沒有。”

“那有興趣嗎?”

“我?不太合適吧?模特不都是身材長得像希臘羅馬人那種?我瘦不垃嘰,一點料都沒有。”

“那不見的,外表都是虛妄的,你身上有股氣質,能激發藝術家的靈感。”

馮嘉被這句話弄得臉紅,心想,藝術家果然不是蓋的,隻好說:“我還是不要刺激藝術家了吧!”肖恒的目光已經準確地鎖定了他,馮嘉準備撤退,說:“我朋友找我了。”

“他和你聊得不錯啊。”肖恒有點不知味地說,“他很有名,你看剛剛那幅畫,已經被買了,十二萬,有錢人真是吃飽撐的。”

“那麼貴?”馮嘉因為這個價錢瞠目結舌,他剛剛還在想,這些畫怎麼不標價呢,幸虧沒問出口,不然焦欣估計又要用藝術家的口吻說:“藝術是無價的”之類的了。

“對啊,你想多認識些名人可以,別亂說話啊!還有,別到處亂鑽,我都找不到你了。”

“我什麼時候亂鑽了?”馮嘉說著,見師姐朝他們走過來,他連忙避了。

肖恒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他沒和馮嘉說,剛剛姚丹透露給他的話。姚丹說,焦欣拜托她邀請馮嘉來的。不管焦欣出於什麼目的,這種熱情,讓肖恒感到不安,他看不慣焦欣對馮嘉表現出的,過分的殷勤。

星期五證券投資課剛結束,馮家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問肖恒要不要去食堂吃飯。

“我約了姚丹,”肖恒說,“晚上去我那裏吧!我有東西給你看。”

“哦,我去圖書館寫完論文就過去。晚上能回來?”他和學姐出去就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了。

“能,我吃過飯就過去。”

肖恒和姚丹吃過飯,時間還早,估計馮嘉肯定還在圖書館,於是過去找他,剛走到西門外,正碰上馮嘉和人聊天,有說有笑的,肖恒仔細一看,那人竟是焦欣!馮嘉什麼時候和這家夥混得這麼熟的?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馮嘉竟上了焦欣的車,在傍晚漸漸擁擠的人流中,遠去了。

肖恒竟產生一股說不清的怒氣,他掉頭回到自己的公寓,悶悶地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頻道換個不停,心裏更加煩躁,他到冰箱裏,拎了啤酒出來,邊看體育台的新聞,可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消滅到第四瓶啤酒的時候,馮嘉回來了,進門見他在,有些驚奇:“咦,你今天回來得早哦!”

“對啊,打破你計劃了吧?”

“嗯?什麼計劃?”馮嘉去廚房拿水喝,沒注意肖恒古怪的神色。

“你下午幹嘛去了?”

“圖書館寫論文啊!”

“然後呢?”肖恒就想看馮嘉是不是故意瞞著他。

“幹嗎呀!”馮嘉笑著,“你私家偵探查行蹤啊?”

“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後來和朋友出去了呀!”

他這才發現肖恒黑著臉,眼中稍見醉意:“你一個人喝這麼多久幹什麼?”

“你什麼時候和焦欣成朋友了?”

“呀,你還真是偵探啊!嗬嗬,他邀我去他的工作室看看,他說我對模特有誤解,要我見識一下真的模特是什麼樣的。”馮嘉拿著玻璃杯,靠著廚房的門喝水,“我以為藝術模特都是那種脫得光光的,原來不是呢!什麼樣的人都有,還有老頭,小孩子什麼的。”

“哦,那你要給他當模特了?”肖恒狠狠地盯著馮嘉,如果馮嘉是塊木頭,估計這會就要著火了。

“你今天怎麼了呀?他是問過我,可我沒答應呢,你覺得呢?我該不該去啊?”

“哼,”肖恒這時候心裏簡直不知道什麼滋味,不禁刻薄起來:“那看他出多少錢唄!錢要是多,要你脫光趴到床上去,你也會幹吧?”

這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肖恒後悔,他回頭一看,馮嘉的臉煞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似乎完全沒想到肖恒會說這種話。接著,把手裏水杯往桌子上一摔,拎起書包就往外走。肖恒衝過去一把拉住他。

“你去哪兒?”

“去哪兒也不在你這裏呆著!”馮嘉一甩手,就去開門,要離開。

肖恒一反手,拍上門,堵在門口:“不準走!”

“好狗不擋路,你他媽的讓開!”

肖恒的呼吸裏,帶著濃重的酒精味:“好讓你去見焦欣?馮嘉,我告訴你,我不準你再去見他!”

“我愛見誰見誰,不用你管!”

“我他媽偏管定了!”肖恒朝前一撲,將馮嘉團團摟住,就往臥室裏拖。

馮嘉和他較著勁,無奈拗不過肖恒的蠻力,他們在臥室的床上打起來。肖恒剛剛說的那些話,深深刺傷了馮嘉的自尊心,這兩年堆積在心裏的憤怒和委屈,一股腦地洶湧而來。那是他們第一次動手,嘴巴和拳頭,都不閑著。

“喝點貓尿,就不知道你是誰,你憑什麼管我?”

“我要是不管你,你他媽的,早為錢去賣了!”

“肖恒,你說話不用憑良心嗎?我在你心中,就這麼不要臉?”馮嘉越說越難過,連架都打不下去,被肖恒按住,連挨了好幾拳,他蜷縮著,也不知道是哪裏,疼得厲害,眼淚刷地就流下來。

肖恒見他哭了,停了手,推了他一下,問:“喂,你沒事吧?”

馮嘉眼淚奔流而下,他恨肖恒,恨到不知如何如解脫,心裏的話,一股腦地湧出來:“你他媽的,到處交女朋友,和女人上床,我說過什麼?我不過見了個朋友,你這麼難聽的話就出來。憑什麼你花天酒地,我就的忍氣吞聲?輪到我,你張嘴就罵,伸手就打?”

馮嘉忍著身體上的酸痛,從床上爬起來:“肖恒,我告訴你,我是窮,可我也沒有為了安樂窩,就自作下賤的!我再不來了,就當沒交過你這個朋友!媽的,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混蛋的!”

馮嘉忿忿地往外走,肖恒突然從後麵抱住他,緊緊地,卻沒動,在他耳邊沉重地呼吸。

“你有完沒完?”

馮嘉說著,回身就推他,卻被肖恒捕了正麵,他猛然低頭,出其不意地親下來,在嘴唇相碰的瞬間,馮嘉大腦裏,頓時一片空白,他睜大眼睛,看著肖恒的麵容,那雙眼睛裏,是無法掩飾的欲望。

“肖恒,你,你別耍我!”馮嘉的掙紮虛弱而無力,任憑肖恒在他口舌之間攻城略地,肆意馳騁,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他媽就是個神經病,”肖恒胡亂地說著,“我和姚丹做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你,媽的,怎麼都是你?”

10

第二天,馮嘉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空空的,他摸了一把,冰涼的被窩,看來肖恒已經起床很久了。他試著起身,無奈疼得厲害,他老實地趴在床上,陽台的窗簾隨風而動,有淡淡的煙味傳進來。

肖恒在那裏抽煙。

昨晚一幕幕,都在眼前,馮嘉的臉紅得發燙。他沒叫肖恒,靜靜地等待。過了一會兒,陽台的拉門聲,肖恒站在床前,看著他,臉上神態很不自然。

“醒啦?”

“嗯。”

“你還好吧?”

馮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紅著臉應了聲,兩人之間,異常尷尬。肖恒始終沒坐下來,甚至連床單都沒碰,好似要劃清界線般,局促地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你,別誤會。”

三九天潑冷水,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馮嘉本來還麵紅耳赤,這會紅不下去,又白不起來,在衣冠楚楚,穿戴整齊的肖恒麵前,他如此赤身裸體,帶著羞恥的傷……馮嘉從沒如此尷尬過。他忍痛爬起身,穿上衣服,拿起書包,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門,一句話都沒說。

他覺得這樣的時刻,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肖恒後悔了。

他們依舊上下鋪住著,說著客氣的話,卻各吃各的飯,各打各的熱水,開始了各自的生活,不再有交集。隻是,無數個夜晚,馮嘉看著上鋪那深陷的形狀,徹夜難眠。到了周末,肖恒依舊回他自己的公寓,馮嘉睡覺時,夢見他的身體。

肖恒和師姐分手了,又找了三年級的小師妹,小鳥依人,對他百依百順。肖恒依舊是女生寢室夜聊的話題,都說他這一年好似變了,偶爾眼神裏透露出的憂鬱,那麼迷人。

大四以後,馮嘉大部分時間和老大混在一起,老大要考研,問他要不要一起考。馮嘉不打算考,他已經沒有錢交學費了,他需要一份工作,然後,離開這片時光。他想,傷心這回事,總會自己慢慢愈合。他第一份工作,迅速地得到了對方的offer,可他又猶豫,那意味著他要搬去深圳,遠遠地,離開肖恒,也許永遠再不會重逢。

“讓我考慮考慮。”

當他的話說出來,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幾乎完美的第一份工作。

“豆芽兒,你要考慮什麼?研究生你不念,如今這麼好的機會,又給你毀了!你怎這麼不懂事?你呀,就等著後悔去吧!”

他的“愚蠢”很快在寢室傳來了,老大帶頭批評,他大概覺得馮嘉這小孩兒太不知好歹。馮嘉吃著飯盒裏的青菜豆腐,他沒說話,頭低低地。肖恒正回來收拾衣服,他最近幾乎不怎麼回寢室住了。寢室的兄弟都說,他肯定和小師妹同居了,因為他們聽女生說,小師妹也經常夜不歸宿的。

馮嘉固執地覺得肖恒不會,他說過,那裏是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肖恒聽見老大罵馮嘉的話,並沒說話,他很快收拾完,和他們不鹹不淡地說了再見,便下樓了。

“你還歹也和肖恒做過兩年好朋友,人家的本事,你一點都沒學會,”老大見肖恒走了,才和他說,“聽說他拿到了哥倫比亞大學的offer,下個月就去簽證了,他家裏超有錢,簽證根本沒問題。人都是等機會,哪有讓機會等你的?豆芽兒,你呀,太孩子氣。”

馮嘉去水房洗飯盒,忍不住朝樓下看,肖恒的身影,穿梭在忙著發芽的樹木之間,那麼挺拔,和孤單。他曾經放棄過出國念書的打算,如今,終於還是決定遠走他鄉了。肖恒想起那個在肖恒家度過的春節,想起肖恒若有深意地問他:“你能出國嗎?”

馮嘉有點失神地回到宿舍,收拾了幾本書,他們現在課業已經很輕鬆,他的畢業論文也寫得差不多,打算再去圖書館查核些資料。他斜背著書包,沿著剛剛肖恒經過的林蔭路,一步步,不急不徐地走下去。

圖書館前,竟遇到肖恒站在那裏抽煙。他似乎還沒有看見自己,馮嘉隔著不遠的距離,偷偷看著他。肖恒穿著淺色的牛仔褲,海軍藍的薄毛衣,袖口露著雪白的襯衣,他側身輕輕靠著燈柱,身後是一片開得厚雪樣的丁香花。他用手熄滅了煙頭,扔進旁邊的垃圾筒,轉身時,看見站在幾步之外的馮嘉,他似乎楞了一下,沒說話。

馮嘉又不好這麼走過去,隻好說:“你也來自習?”

“不,我等她呢。”

“哦,”馮嘉立刻沒了話題,“那我去了,晚了沒座位。”

“行,再見。”

“再見。”

馮嘉揣著雙手,進了圖書館的大門,他能感覺到肖恒追隨他的目光,可他不敢回頭。他找了靠窗的座位,依舊可以看見肖恒站在原地,他又點了根煙,他的煙癮真是越來越大。四月微風醉人,馮嘉甚至有點慶幸,可以這麼長久地注視他。真是奇怪,從第一次見麵,他似乎就能感受到肖恒的注視,而肖恒對自己的偷看,似乎並不怎麼敏感。

他根本就看不進去書,胡亂翻了幾頁,再朝下看,還在原處抽煙。這半天抽了多少?這人瘋了啊?馮嘉開始猜想,也許他和小師妹吵架,正鬧心……他們為什麼吵架呢?小師妹對他那麼好,他們走在一起,不論外貌,身高,家世……都那麼般配。

馮嘉憎恨“般配”這個詞。

肖恒在這時候消失了,馮嘉若有所失,心裏突然空落落的。一定是等到人,兩人一起離開了。繁花似錦的林蔭路,成雙結對的,都是年輕的情侶,他們也在其中吧!

趴在桌子上,馮嘉有點昏昏欲睡。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頭一看,竟是肖恒。他對自己說:“跟我出來一下唄,有事和你說。”

馮嘉有點發蒙。

當他發現自己和肖恒走在那間公寓的路上,馮嘉連忙說:“我不過去了,你有事在這裏說吧!”

肖恒看著他,臉上沒笑容:“我有東西給你。”

“你剛才怎麼不拿到寢室呢?”

“太沉,拎不動。”肖恒雙手也揣在外套兜裏,突然問他:“你怎麼沒接受那份工作?”

馮嘉一時沒有準備,隻得胡亂說:“南方太熱了,我想留在北方。”

“是麼?”肖恒的反問,帶著一種洞悉的不屑。

這不是什麼高明的謊言,他是在南方長大的,怎麼會不喜歡濕熱的天氣?倒是北方風雪交加的嚴冬,讓他吃不消。馮嘉閉口不言,他想,在肖恒麵前,他無法扯謊,可他也不準備告訴他真話。

肖恒的公寓有些亂,他本來就不怎麼做家務的人,看來小師妹也沒替他收拾。馮嘉等在客廳,不肯再朝前走一步,那間主臥裏,有張他不想麵對的床。肖恒進了書房,很快拎出一堆書,接著又回去,再拿了一堆。

“你這是幹什麼?”

“這堆是考托福的書,我沒用過,都是新買給你的;這些是GMAT的書,我看過,有幾本挺有用,我做了記號,你沒事多看看。”肖恒直視著馮嘉,心裏把守森嚴的門,給那雙憂鬱的眼腐蝕得再難閉合,他輕輕皺著眉,似有苦痛,說:“我等你一年,馮嘉,我們一起出國!”

馮嘉徹底蒙了,他呆呆看著肖恒,胸口起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聽肖恒略顯激動地繼續:“我們在國內不會有結果的!我沒法麵對我的家人,跟他們說,我愛上個男人!我們走,一起走,走得遠遠的。”

“肖恒……肖恒,你說的是什麼呀?”

“老子他媽愛上你了!你高興了吧?愛上你,媽的,沒一天不想著你,抱女人的時候都瘋狂地想你的身體!馮嘉,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在外國沒人認識,沒人在乎我們是不是同性戀!”

馮嘉不太敢相信,這是不是個玩笑啊?

“你不是,已經拿到offer了嗎?”

“不要唄,明年和你一起申請。你英語不錯,托福做些練習就沒問題,GMAT我幫你。美國簽不過,你就先簽英國,然後過去再重新申請。英國簽證很容易,有存款就行。錢我幫你弄,你不用擔心……”

馮嘉聽著肖恒不斷地說著他的計劃,更加不可思議:“你這是醞釀多久了?”

肖恒目光溫柔下來:“我早就在想,可我不敢和你說,我沒勇氣,馮嘉,我不想做同性戀,可我愛你,愛得骨頭都跟著疼。你這個笨蛋,那麼好的工作也不要,你當我傻,看不透你的心思?”

眼淚猝不及防地淌下來,馮嘉哽咽地,最後確認了一句:“肖恒,你不會再後悔嗎?”

肖恒揩去馮嘉臉上的眼淚:“我說過,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

他們的嘴唇糾纏在一起,窗外漸漸亮起,萬家燈火。

那一晚,馮嘉和肖恒緊緊抱著,終於睡了個悠長踏實的好覺。他夢見湛藍湛藍的天空,他和肖恒站在世界之巔,張開雙臂踮起腳,輕輕地飛起來,身後是肖恒結實的臂膀,他們飛過片片蒼翠,向無盡的蔚藍深處,遠走高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