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再見沈煥時候已是兩日之後了,彼時見那由左右扶出輦車之中的他臉色蒼白,雲錦早也聽聞了先前沈煥病情危重,如今也是心中焦灼,幾番也想上前問其冷暖,卻不想那一眾憂慮深重的將卒親信便已是簇擁了他入了別館之中。
雲錦跟在竇策身後,也是進了院中,倉促間,她隻是焦灼地探身去瞧,卻見那竇策轉身看她,眼底慍色也是頗深,至此那雲錦便慌忙埋了臉去,卻還是聽那竇策壓低聲想開口道:“這院中皆是外人,鸞鈴!還不快些引你家夫人回避了去。”
說罷,他抬眼便去瞧她身畔的小奴,卻是見那鸞鈴正也是朝那一眾將士之中張望。
許久,那埋了眼的雲錦許也是察覺些一異樣,抬了臉去看那鸞鈴,見她那般模樣,她心中也是一緊,順了她眸光去看,便是見那劉繼正與沈煥言語。
先前劉繼領命於鞏縣伏擊薑慎,果是將那六萬援軍殲滅,隻可惜未能生擒住那主將,讓他敗北而逃,而雲錦早也看出來,自前日劉將軍與薑慎交戰的戰報送至營中的時候這鸞鈴便是終日恍惚。
至此,她又是想起先前王府送別那日就見鸞鈴看那劉繼時候,眼底也是頗多異樣,如今又見她在眾人之中尋覓,想來她可是掛心那劉繼安危?
想來眼下種種,雲錦心中似是已經了然,遂又是回眼睇那竇策一眼,見他也是凝眸疑慮而視,見此情狀,她便忙是背了手輕拽那鸞鈴衣袖,這一時,那鸞鈴方是回過了神來,轉眼相望,也見了那竇策微慍的臉,竟是漲紅了臉匆匆俯身應了一句。
雲錦自是猜出了這鸞鈴心中所想,如今看她羞赧得不知所措,竟是忍俊,慌亂間,鸞鈴又是見那雲錦掩嘴而笑,便更是無措,忙是俯身道:“夫人快隨奴婢回房吧。”
雲錦知她已是窘迫之極,遂是開口應和一聲,便是為她解圍,至此主仆二人正欲回身而去,那雲錦卻又是頗為牽掛地回眼去瞧那沈煥,而沈煥此番許是聽得了動靜,正巧也是轉眼朝她望來。
這一時,兩人看定了彼此,一個在立在廊頭,一個立在廊尾,這之間又是隔了眾人,她幾欲開口,卻終是覺得不妥,想來也是,她似是知道,他二人間所隔閡的又何止是這廊段廊尾的距離,這其中頓生的幾分情誼深重於彼此而言,卻著實顯得不合時宜。
隻是她到底憂慮他的箭傷可是好些,她知若不是為了那所托錦書中的“七日來救”他又如何會鋌險窮追那李供殘部,聽聞彼時平原惡戰,他被數十人圍截,一人殊死而戰,這其中苦難幾何,可想而知,如今見他凱旋,她也想與他言語道謝,隻是這倉促而顧的一眼,再加這四下許多外人,有些言語到了唇邊她卻是不便開口了。
想來這些,她不覺間又是微攏了眉頭,許久,卻是見那沈煥抬了手輕撫胸間,抬眼與她頷首而笑,她微微一怔,卻也看出那沈煥眼底含義,他許是瞧出她心中憂慮,這憔悴一笑也是想要寬慰了她去。
這一時間,不明所以的,她竟是紅了眼眶,慌亂間又忙是埋了眼去,她本不該如此,這場劫數之前,她始終置身事外,平日裏與他雖有牽掛,卻不足以如此,不不不,她想她定是與趙征一般,與他忠心,才會如此模樣。
踟躕了片刻,隻聽她開口於那鸞鈴道:“走吧。”言罷她埋眼,旋身步去院外,自此再未看他一眼,倉皇中,似是聽到自己心跳,咚咚響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