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這愴字自是再適合不過他，他剛一出生便是沒了生母，而那日為了護他出城，又是連累了無辜孩童……
至此，她胸中竟又是一陣衝動，突然，她開口道：“殿下可在錫城探過那孩童的消息？”
她這一句自是問得突兀，直覺那沈煥聞言微微一愣，隨即似是體味過來，他笑了笑，垂下眼，輕聲道：“你可記得那日錫城為唐蓉斂骨，車馬將行，那呂嶽卻是突然喚住我。”
她自然記得，那****聽那呂嶽叫住沈煥，自是心生好奇，隔了輦車細細去聽，卻並未聽得真切，今日沈煥卻與她提及，她自是生出許多迫切來。
沈煥微一抬眼，匆匆睇她，終了輕聲道：“那****在車外，讓我替他打聽那錫城孩童的下落。”
說罷，他看住雲錦，她微微一怔，似是尚未體味這句深意，沈煥笑笑，轉而又道：“我先前也怕虧待了那孩子，自錫城送來降表，早已四處打聽那孩子生死，始終無果，卻是有一事覺得頗是蹊蹺。”
他頓了頓，埋眼又看看那懷中的嫡子，慢聲細語道：“說來也怪，你說為何錫城官府從不知道有人家中丟了孩童呢？”
說罷，他抬眼又是看住那雲錦，她微愕，張大眼不言語，她想，他眼底似是有話。
細細體味之中，心中竟是生出個可怖的猜測。
或是那孩子，從來不是那呂嶽與他人家中盜來的！
她隻覺得心中一緊，她知道，她不敢信的，或許便是真的。他或是用他嫡親骨肉換了一條騰達的路。
易牙殺子以饗君，往日裏聽聞此番種種她皆是覺得荒誕可怖，如今，卻是見那呂嶽照貓畫虎
轉念中，她竟又想，這呂嶽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去，他的雙親去了哪，他的妻妾去了哪，他們如何能縱他如此，他是誰？他從哪裏來？他想做什麼！
她心中一片駭然，倉皇中抬眼看那沈煥，見他恬淡不語，許久，又是垂了眼，輕聲哄著那懷中的孩子。
惶惶之中，她恐懼至極，顫聲道：“殿下果真再要重用於他？”
聞言，沈煥笑了，他抬眼認真看她，半晌，和緩道：“你本就莫需畏懼，他自是渴望顯貴，為此便肯赴湯蹈火，齊襄耿直，呂嶽狠毒，二者同謀自是再好不過。”
至此，雲錦抿緊了唇，再不言語。夜色深沉，屋中靜謐，她見他燈下緊了緊手臂將他嫡子圈在其中，許是初為人父，動作似是僵硬笨拙，卻溫柔無限，他是怕生生弄疼了那個柔軟的小身體。
她突然似是明白，這世間誰願作惡，遭人垢病，他想呂嶽或也有不得已，他或如這沈煥一般，那雙手既可在沙場握劍廝殺，取人首級，又會在燈下攏緊骨肉，輕輕撫慰，他或也正是如此，一手染血，一手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