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臘尾春頭,又是連綿的雪,一連好幾日都不見日光,這日罷了午膳,春娥來雲錦殿中閑坐,天冷得凍手,連那鸞鈴也偷了懶,攏了衣袖輕依了幾邊看那春娥做些女紅閑活。
冬日最叫人乏味,一日日百無聊賴,她三人常聚一起,時日一久人後竟也沒了主仆的禮數,那春娥似是不識字,針線功夫卻是奇好,再繁複的花案,她隻消顧上一眼,竟是可以依樣繡下,這日這雲錦也是鮮有的,舉了針,坐在一旁,依樣畫瓢地與她請教。
這是這兩年裏時興的花樣,她不善女紅,竟是學了許久都未見結果,今日起了興致,與那春娥請教一二,正是一針一線繡得謹慎。
殿宇空曠,似乎聽得見廊前樹梢有殘雪撲簌簌落下的聲響,忽聞廊端有腳步聲響,沉穩有力,她想多半又是那沈煥來看他幼子,這幾日裏每日午後,他但凡得空,都會來探。
她暗暗在想,一邊便是停了手中針線,正欲起身去迎,卻是聽那腳步已經到了門前,她不動聲色,探身看了看,卻見那半掩的朱門叫人一把推開,那來人一身暗色袍衫,厚重裘襖卷了些殘雪一起帶入了屋中。
雲錦微微一愣,細細看去時候,便是見那竇策正是繃緊了臉,立在了門前,手中似是還有兩個錦布包裹,正用絲線紮得結識。
這一時中,殿中的三人皆是一驚,那本是斜在幾邊偷懶的鸞鈴忙是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
隻覺那竇策微微抬眼,不以為然地睇他三人一眼,竟是舉步自顧自去客席上坐下。
他好不囂張,這王府後院如何是他說來便來的,如今他推門而入,無人通報,沉著臉坐下,好似是這府中的主人。
那春娥似是也覺他行徑詭異,難得的有些無措,看那雲錦一眼,又驚又惑。卻不想那竇策卻是冷冷譏誚一句:“主不似主,仆不似仆,不成體統”
他向來如此,言語冷淡,叫人生出些畏懼,那鸞鈴縱是平日裏潑辣,見了這竇策卻也著實懼怕幾分,他言語裏的意思她自是明白,微攏了眉輕輕拽了拽那春娥,兩人便是相顧一眼,起身退去了殿外。
殿門輕掩,殿中暗了幾分,雲錦細細端詳他幾眼,昏暗之中他看起來更是冷淡,她心中有些發虛,卻還是輕聲開口道:“這麼冷的天,哥哥怎麼來了,也不……也不找人通報。”
她是想問他為何擅自來這殿中,卻又怕激怒他,猶豫之中苦苦想著措辭。
聞言,那竇策唇畔竟是露出些譏誚,他看她一眼,將方才提在手中的錦布包裹置於案上,冷淡道:“自家小妹,何須通報!”
短短一句,好不猖狂,她知道,他人前似是恭謹,但說到底,他從未將那沈煥放在眼裏。他匆匆來投。到底都是些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