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最後還是把我擠到了車廂壁上——他的旁邊勉強擠了個小學生,很可愛的女孩子,戴著白色毛絨的帽子,紅色的短靴象火一樣閃亮。
“喂,你看出來了嗎?”他的呼吸潮濕而寒冷,在我耳朵邊上絮絮地講話,弄得我想打哈欠。
“什麼?”我再次努力向不存在的方向躲閃。
“那個司機,”陽光慌亂地抬眼看看周圍,又說:“他有問題。”
我沉吟著,沒有回答他。
陽光又說:“你不信?”
我隻好說:“我信什麼?他什麼地方有問題,我實在看不出來啊。”
這時候車上就象開鍋一樣熱鬧,人們紛紛打電話,都大聲嚷嚷著,結果誰也沒聽清楚,可是陽光的話就象錐子一樣刺進了我的耳朵:“他不是人!”
我的反應是把頭偏開一點,嘴唇都不怎麼張開地說:“切!”
陽光急了:“你怎麼不相信人呢?!”
我笑著對他說:“相信,怎麼不相信?!你說他不是人,他當然不是人了。”
陽光一咬牙,湊在我耳邊說:“你看他的膝蓋,是活人的樣子不?”
我在座位上伸長了脖子看司機。他已經走到車廂的最後頭,車內的照明燈全部打開了,慘白的光線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有些貧血的樣子。
司機的樣子很狼狽,一件很大的防寒服幾乎要蓋住膝蓋,我努力地往他腿彎處看。
可是他就站在那裏跟後座的一位老太太講話,身體一動也不動。
“姐姐!”那個無比可愛的小學生探頭過來。
“什麼?”我心情頓時大好——你要知道,從上大學起,象她這麼大的孩子就一律叫我“阿姨”了。
“姐姐不要緊張,我們都低頭假裝打盹,千萬不要到處看了。”她的柔嫩如花瓣的小嘴唇裏蹦出這麼一句話。
我心底莫名地一緊,看向陽光的臉。
他用肯定而堅決的眼神示意我照她的話去做。
我們三個於是開始“默哀”。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陽光,他也乜斜著眼睛看那個小丫頭,小丫頭呢,倒是平心靜氣地開始打盹。
車廂裏慢慢安靜了,司機的聲音又響亮起來:“大家不要急,最多十幾分鍾。”說著從後頭走回駕駛座。
車廂裏的氣氛一瞬間變得詭異,不知道聽了誰的命令,所有的人都不再互相交談,打電話的也急急收了線,車廂裏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沒有人講話,連氣溫也離奇地降低了。
我緊張地等待著。
我不知道在等什麼,如果那司機不是人,又是什麼呢?僵屍?鬼?
車上的氣氛如此冷硬,難道車上的人已經全部都是死人?
或者我實在太傻,竟然相信了陽光和那女孩子的胡說八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這場大霧究竟是怎麼來的?我們現在究竟在哪裏?
我會被鬼殺死嗎?
我感覺到脊背上和腋窩裏濕冷的汗水。
所有的呼吸聲都奇異地和成相同的拍子,乃至於這呼吸聲最終混響轟鳴起來,我竭力想要呼吸出不同的節奏也是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