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伯,這些煤是要送哪兒去?”
下了雪,就算是穿著襖子,也覺得冷。瓦肆裏客人又少,林貞娘索性沒等林東過去接她,自己花了五文錢送了拉腳的順風車回來。才進院,就瞧見林東正把幾塊蜂窩煤往一個小竹筐裏裝。忍不住出聲問了句。
入了冬,作為煤場的大股東之一,林家自然是少不得用上蜂窩煤的。除了各人住的屋裏裝了爐子外,就是書房還有倒座房裏也都裝了爐子。
不過陳氏是個節儉的人,平時在家最好一天也就用上一兩塊蜂窩煤,隻要不太凍著就好。反倒是如玉的屋裏,見天著的燒著開水。隻一句“靜哥兒還小,怕他著了涼”。陳氏也就不再多話。
林貞娘心中不快,卻不好當著陳氏麵前多說什麼,隻能道“娘,小弟一個人在書房裏,隻恐他貪玩,不好好讀書。還是他自學堂裏回來後您帶著他在正房裏看書好了。沒辦法,誰叫姨娘不識幾個字,連小弟這書是拿正了還是拿倒了都不一定分得清呢?”
如玉自然不願,卻被林貞娘拿話堵住:“姨娘不是也盼著弟弟上進,以後也好光宗耀祖嗎?在這學業上,可是不能嬌慣著他。”
“小娘子也太省了——在書房裏燒爐子,能費幾個錢啊!”
聽到如玉酸溜溜的話,林貞娘笑著瞥了她一眼,隻道:“不當家不吃柴米貴,姨娘不知道這世道不節儉,日子可是過不長的嗎?娘,居家過日子可不就是得節儉嗎?是吧!”
這話,陳氏自然是要點頭的。若她不節儉,就不會寧可正房裏隻她一人時不太點爐子了。不過現在林靜隻要一回家就要到她的屋子裏看書,倒不能像她打算的那樣省著了。
見陳氏點頭應了,林貞娘也就鬆了口氣。比看如玉享受更讓她難過的就是自家親娘硬是自己找罪受。雖然不好再當著陳氏的麵發作如玉,但最起碼她還是想著法讓陳氏不要太苛待了自己。
這會兒見到東伯又裝煤,隻當如玉又嫌煤少,林貞娘不免有些牢騷,“都說了這個蜂窩煤不用換太勤的,一定得燒透了才能丟……”
東伯睨著她,咳了聲,隻淡淡道:“小娘子,隔壁陶家的王娘子來了。”
“王娘子?”回了身,林貞娘挑起眉來,“她又來做什麼?”
說起來,雖然成了鄰居,可是林、陶兩家真心不親。陶醇那小子一準是和王氏告過她的狀,王氏雖然麵上總是帶著笑,可看她的眼神總是透著幾分審視的味道。
林貞娘聽陶家的使女小花說過,王氏曾指著她的鼻子罵過“不準和隔壁的那個林貞娘來往,那樣沒規矩的,隻會帶壞了陶家的家風”。
“那話雖說是罵我,可我瞧著,罵的是我們李小郎呢!聽說醇哥兒和娘子說過,說你和那個什麼劉原老是找李小郎作耍……”
聽小花這麼說,林貞娘也不過是笑笑就算。那王氏自忖是從濟南府搬回來的,總覺得高人一等,又覺得她好好一個姑娘家卻出去討生活,有違婦德,所以總是瞧不上她。不過林貞娘才不在乎這個。她倒是希望王氏根本連來都不來林家才好。
不過可惜王氏雖然和他們家關係不好,可卻不曾斷了來往,沒事就會叫小花或是李安過來借這借那,要是自己來了,那就說不定是……
“這煤是王娘子——借的?”林貞娘皺眉,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不像林家,陶家雖然也安了爐子,可是卻隻在王氏母子的房間安了。李安和小花,別說爐子,就是能有個炭盆熏一熏屋子都算是不錯了。
劉原曾想幫著李安安一個爐子,卻讓李安拒絕了。那少年總說無功不受祿,可林貞娘想,多半也是不想讓陶家知道他和定陶煤場的關係吧!
聽到林貞娘特意在“借”字上咬重了音,林東也知道林貞娘心裏不痛快,勾起嘴角笑笑,他隻道:“王娘子說這天下著雪,不好去買煤,所以要先借個幾塊用用。娘子也是心軟,不好拒絕。”
隻怕是有借無還吧!
林貞娘哼了聲,還待說話,正好聽到二門處傳來聲音。卻是陳氏帶著如玉送了王氏出來。
“幾步就到了,還送什麼送呢!陳娘子,您到留步。回頭我把屋子燒得暖和了,一準請您和如玉過去做客——喲,小娘子也回來了啊!東伯都把這煤都準備好了……”
先是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王氏一轉眼珠,推了把跟在身後的小花,“還愣著幹什麼?難不成你還想東伯一直幫忙把東西送回去啊!”
小花看了看林貞娘,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過來想接東伯手裏的竹筐。
陳氏是個心善的,這會兒自然不會坐看,忙接道:“不妨事,就在隔壁,我讓東伯幫忙送過去就是,小花拿也是怪受累的。”
林貞娘掀起眉毛,看著王氏拉著蓉姐兒,一疊聲地道謝,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正該如此”似的,不禁更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