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大地震發生時,天津市也有強烈震感,隻不過震級不高,中心市區內隻有少量房屋倒塌,也沒有給人們的生活帶來太大的影響。所以,像我這樣的年輕人根本想象不到真實的災情是多麼的慘烈。
天津離災區其實並不遠,但我們的車卻是繞著大圈迂回著向災區方向前進的。一是因為地震的破壞,很多公路橋梁都不能正常通行;二是我們被要求沿途救助周邊的偏遠村鎮,所以才以這種方式行進。
車出了天津市區後,很快就開上了一條不知道有沒有名字的土石小路。那個時候出了市區根本沒有路燈,四周一片漆黑,隻是偶爾能聽見幾聲狗叫。一開始我還沒覺得有什麼,隻是發現車外的環境越來越荒僻了。到了後來,不知道車子是不是開上了一條搓衣板鋪成的路,那叫一個顛啊,我隻覺得屁股一彈一彈地被震得生疼,心裏的那一絲緊張也早給顛到九霄雲外去了。
也不知顛了多久,卡車終於晃動得不那麼厲害了。我心說:這是繞的哪個大圈啊?到底是不是去災區啊?我看了一眼徐衛東和其他人,發現大家都很淡定,臉上還是那麼嚴肅。既然你們都坐得住,咱也別丟人,於是我也擺出一副淡然的表情,閉上了眼睛,隨意想象。很快,一陣睡意便向我襲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唐通訊,醒醒,咱們到地方了。”蒙矓中我睜開了眼,看見了徐衛東的大黑臉。
“唐通訊,下車了。該咱這隊執行任務了。”徐衛東對我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我醒過來,趕緊道歉起身,“咦?其他的人呢?”原來此時車廂裏已經沒有人了。
“那兩支救援隊已經下車去救援前麵路過的兩個村子了。沒想到你睡得還真死。”徐衛東的黑臉上露出了不屑。
別人救援災區,心情都很悲痛沉重,夜不能寐。我卻能睡得那麼熟,連身邊的人下車執行任務都不知道。這不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是應付差事,缺乏同情心,工作態度極差嘛。我心裏反複罵著自己,帶著尷尬和徐衛東一起下了車。
地上站著一個年輕的姑娘,低著頭,穿著一件纖塵不染的白大褂,手裏提著一個皮製的急救箱。
“唐通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分配到咱們65號救援隊的沈大夫。”徐衛東一邊向我作介紹,一邊用手拍了拍卡車,車子隨即揚長而去。
我真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年輕的女醫生來參加救援任務,趕緊向她伸出了手:“沈大夫您好,我叫唐增。”她抬起頭望向我,星眸閃動。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描述她,當時我的腦子裏隻能想到一個詞:幹練。
她伸出手和我輕輕握了一下:“我叫沈芳華。”
說完這句話,她又微微低下了頭,不再和我目光相接。我看到她低頭的時候,嘴角上翹,似乎是在強忍笑意。
難不成我臉上粘了什麼東西?
“沈大夫,我有什麼不對嗎?您好像在笑?”我不解地問道。
“你的名字……叫唐僧?西天取經的那個?”她依舊低著頭,不過我感覺她已經笑了出來。
“不是,不是。我叫唐增,唐朝的唐,增加的增。”我趕緊糾正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這一瞬間,我對這位沈大夫突然有了一種親近感。
在那個特殊的時候,幾乎我見到的所有成年人都是嚴肅而沉重的,似乎每個人都苦大仇深。而我麵前的這位沈大夫——沈芳華,卻讓人感到輕鬆和真實,感到一種人性的美麗純真。
“沈大夫,唐通訊,咱們趕緊執行任務吧。快點兒趕上咱們的戰士。”徐衛東催促道。
原來我們要救援的村子離停車的地方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因為沒有路了,卡車開不過去,所以隻能徒步前往。對於搜救幸存者來說,時間就是生命。所以徐衛東已經先行讓手下的戰士們跑步前往了。
任務第一,人命關天。我們三人也不敢怠慢,趕緊擰亮手電照著腳下,一路小跑地趕往待援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