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譙
2001年9月30日”
“卡夫卡:
我越來越受不了我的父母了。我想死。
湯譙
2003年12月12日”
“卡夫卡:
我的父母終於離婚了。我很開心,明年我畢業了就可以來看你了。我們還可以在芙蓉江邊放風箏。
湯譙
2005年7月30日”
對於湯譙來說,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座鍾的擺針搖晃一下,抖落的灰塵仍漂浮在空氣裏。一呼一吸間,天上的雲朵絲毫沒有半點移動。籠子裏的鸚鵡胖胖仍在梳理著自己的羽毛,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頻頻向窗外望去,傍晚的鬱金香街上到處是忙著回家做飯的以及趕著去上夜班的行人。昨天和今天,沒有任何不同。
對於湯譙來說,時間突然在指尖夾縫中溜走了許多。她有些不知所措。座鍾的擺針早因為未加維護而停止了擺動,取而代之的是放在上麵的現代簡單的電子鍾。
滴答滴答,空空的鳥籠裏落滿了灰塵,它的主人已仙遊多年。
滴答滴答,人們已不再熱衷於清早的晨練,因為越來越多的汽車尾氣以及郊區的工廠產生的廢氣已使整個C市大部分時間都籠罩在濃霧間。偶然的放晴,也不過是提醒一下人們曾有的好時光罷了。
滴答滴答,父親已經不用再在傍晚時分趕去上夜班了。退休的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裏度過。或給湯譙燒飯,或看書看電視。無法忽視的白發早已將最後的青絲吞噬,密密的皺紋爬上了他的額頭。年老的他少有朋友來往,最多陪伴著他的是一隻從路邊撿來的小花狗。雖然不是名犬,但也許是流浪的經曆使它更加善解人意與溫順懂事。
一個下著小雨的清晨,湯譙帶著行李離開了家門。她回望窗口向自己招手的父親。他正一隻手試探著地擺了擺,一隻手扶著那隻坐在窗台上的小花狗。微風吹亂了父親的頭發。湯譙默默地回頭坐上計程車。她感到自己的眼眶裏有些濕潤的東西,熱熱的,無法控製地流了出來。
“卡夫卡:
桃李不言春幾暮,煙霞無跡誰曾棲。
湯譙
2012年5月5日”
“卡夫卡:
故鄉之花如解語,多少往事當問君。
湯譙
2012年5月9日”
起初邁下月台時,湯譙還有些遲疑。但隨著她跟著人潮走出火車車站後,她的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這似乎是個被人遺忘的城市。十幾年過去了,時代的變遷和它毫無關係,它隻是一如以往的順著自己的心意活著。
湯譙很幸運。她在自己過去的學校附近的一家投資公司裏找到了一份文職的工作。雖然薪水不多,但對於不用考慮房租的湯譙來說,已經足夠生活了。
朝九晚五的日子流水般地匆匆過去。春天剛剛冒了個頭,熱浪般的夏日便滾滾湧來。牽牛花仿佛昨天才爬上綠油油的爬山虎的藤蔓,梧桐樹葉又開始枯黃隨風飄落。正當人們感歎天涼好個秋時,漫天的雪花紛紛不期而至。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了。
“一根冰糖葫蘆,謝謝。”
臨近春節的一日。加班至深夜的湯譙如以往坐上4路的末班車。
“湯譙!你是湯譙?”一個老人從身後試探地拍了拍湯譙的肩膀。
“你是?”湯譙努力地想從記憶裏找出這個似曾相識的人
“我是卡夫卡的媽媽。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經常到我家裏玩。”
“哦。她還好嗎”湯譙尷尬的挪了下身體。雙手不知所措的抓著椅背。
“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她。你有她的消息嗎”這個曆盡辛酸的老人眼中閃著微弱的期望。
“沒,沒有。”聲音輕的連她自己也聽不到。湯譙急忙轉過身來。車子早已發動起來,緩緩地駛過鳳梨路。行到綠蘿天橋下時,湯譙細細地向外張望。她想起曾在這樣的一個雪夜裏和卡夫卡吵架。她那時生氣的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湯譙當時也憤憤的走了幾步,但終究還是回頭看了看。心有不甘的她任由卡夫卡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線裏。
卡夫卡的母親在風信子大橋前下了車。她並沒有和湯譙告別。湯譙也未有表示,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到文竹街時,湯譙下了車。這裏14號3棟樓樓道的燈光搖曳依舊,新刷的油漆被破舊的扶梯映襯的格外突兀。疲憊的湯譙一進房門便重重的躺在床上。樓上的男女唱了一夜我曾用心愛著你。雖然擾民,但沒有人抱怨。新婚嘛!大家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