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夜靜更深時,她總會偷偷拿出那枚戒指,她情不自禁地一遍一遍撫摸著上麵一顆顆心。真的好想不顧一切戴上它,戴上那串專屬於她的心。
總是在癡癡呆呆看了許久之後,不舍地合上蓋子,放入抽屜。她怕,怕自己一旦試戴一下就會舍不得摘下來。怕自己會放任情感戰勝理智,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即使上麵鑲嵌了那麼多顆心,卻忘了鑲入一顆名為“安心”的碎鑽。
答應接受他的感情已經是她的極限,是她放縱自己“任性妄為”的極限。再多,她真的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接受。
老天爺一夕之間收回到了所有本就屬於她的一切,讓她變得一無所有,讓她從高高的雲端瞬間墜入萬丈深淵。
現在卻在毫無征兆之下,一下子將她所失去的一切加倍補給。將好不容易才適應崖底生活的她,又提上高高的雲端。她怕,怕極了,那種從雲端摔下來的感覺一輩子嚐一次就夠叫人膽戰心驚、驚恐難安的了。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再經受第二次。到時候她不隻會粉骨碎身,甚至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如果上蒼真的仁慈的話,那麼就讓她貪心地擁有這一刻的甜蜜吧。她會將與他共同經曆的每分每秒都銘刻於心,裝進記憶,留待以後一人時,靜靜回味。
懷各心事的倆人淋浴於冬日的暖陽之下,澄亮燦爛的陽光迤邐出一道特殊的風景,如夢似幻,亦真亦假。梅花的淡雅幽香更為其平添幾許浪漫的暖意,馨甜的芬芳。
迎麵走來一個年輕的母親牽著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看來他們也是趁著天氣晴好出現遊玩的。冬天的公園並沒有太多人走動、玩鬧的喧嘩,有種蕭瑟的靜默悄悄延展著。
“媽媽,為什麼那位阿姨會坐在輪椅上呢?”小女孩在經過凝藍身旁時,好奇地看了看,然後抬起小臉疑惑地問牽著她走的媽媽。她特地壓低的聲量顯示出了良好的家教,但對新鮮事物的好奇,還是讓她迫不及待地開口問。
“因為阿姨生病了啊。”媽媽亦是小聲地回答,深怕被幾步之遠的凝藍聽到,畢竟在背後公開談論別人,是不對的行為。但看到女兒一臉好奇的迫切樣子,還是忍不住回答。
“生病就要坐輪椅嗎?我前陣子感冒也沒坐輪椅啊?”小女孩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媽媽“那是阿姨站不起,不能走路才要坐輪椅。”
“不能走路不是哪都去不了嗎?連兒童樂園都不能去了?”小女孩惋惜地頻頻回頭,遊樂園裏可好玩了,她最最喜歡騎旋轉木馬了。
“是啊。”聲音裏有著一絲明顯的惋惜。
“阿姨好可憐哦。不過,還好有位帥帥的叔叔陪她玩。”微微沉下的小臉,一下子又燦笑如花。
“恩。你看叔叔對阿姨多好啊,以後不可以再和哥哥搶玩具玩了,知道嗎?你要像叔叔照顧阿姨一樣和哥哥相親相愛,知道嗎?”媽媽借機言傳身教。
“媽媽,你怎麼知道叔叔就是阿姨的哥哥呢?”稚嫩的童聲滿是不解。
“當然啊,世上隻有哥哥才會對生病的妹妹那麼好,陪她出來散步、曬太陽。”為了讓女兒相信,媽媽篤定地說。
“為什麼叔叔不是阿姨的丈夫昵?”隔壁的老爺爺也常推生病的老奶奶出來曬太陽啊。
“呃……不會吧,他那麼帥又一身名牌、舉止優雅,看起來就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可能會娶一個癱瘓的女人當老婆呢……”媽媽喃喃自語道,像是在回答女兒的問題,又像在說服自己什麼似的。
一大一小的身影漸行漸遠,聲音也同時變得細碎而模糊,但剛才的對話已經清晰地映入凝藍的腦子裏,像留聲機一樣一遍遍回響。特別是最後媽媽自己嘀咕的那一句,更像針一樣刺在凝藍心口上。
“不會吧?他那麼帥又一身名牌、舉止優雅,看起來就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可能會娶一個癱瘓的女人當老婆呢……”
“不會吧?他那麼帥又一身名牌、舉止優雅,看起來就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可能會娶一個癱瘓的女人當老婆呢……”
是啊,在世人的眼中她是個不幸的女人,孟浩哲卻是個優雅的王子。和王子在一起的不是落難的灰姑娘就是高貴的公主,怎麼可能會是這個殘缺的自己呢。凝藍不由得感到心一陣陣抽疼,這種情況她是有準備會遇到的,但沒料到想像和現實原來差得那麼遠。
她以為她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遠遠不夠,遠遠不夠。而這還隻是開端,是最最無害的那一種,隨後接踵而至會是什麼呢?
心不由得顫動了起來,是太陽的溫度消失了嗎?還是冬日的寒意加深了呢?看著眼前絢麗多姿的梅花,凝藍清明的水眸裏透露出一絲迷茫。
驀然驚覺她早已在沒有任何覺察的情況下,變成了一株嬌弱的菟絲花,而身邊的女蘿草是她可以依附一輩子的嗎?
失去了藤的菟絲花還有生存的空間和能力嗎?沒有了堅硬的外殼,沒有了冷靜與淡默,她還能再重新找回遺失的自己嗎?
什麼時候呢?什麼時候她將自己的堅強卸下,任由心底的柔弱一點點慢慢浮現出來。她累了,累得再也無力壓抑,無力強裝,她隻想有個寬闊厚實的肩膀可以讓她靠一靠,靠一靠……
母女倆的談話孟浩哲當然和凝藍一樣聽得一清二楚,然而,他隻當她們是好奇的路人,並沒有怎麼太過在意。站在凝藍背後的他,也看不到她臉上閃過的複雜情緒,更不知道她心底的憂慮和掙紮。
由於凝藍的身體狀況她一直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而一般情侶約會的地點通常都是人頭攢動,喧鬧浮華的公共場所。
為了顧慮到她的感受,而他的身份也不太適合去那些“平民”的地方。有一次他特地為她包下一家高級餐廳,浪漫的氣氛,精致的餐點,夢幻的燭光,悠揚的小提琴,甜蜜的二人世界。當她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卻也沒有一絲他期待中的驚喜和動容。
她很平靜。平靜地用餐,平靜地接受他精心安排的一切,平靜地聊著日常話題,平靜地跟在家裏一樣,淡然。
平靜地讓他很不解。
在送她回家的的路上,他忍不住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她輕輕搖搖頭,答道:“不!很美,很浪漫,但就是太奢侈了,不僅浪費而且也不適合我。雖然在電視劇裏看到我會覺得很浪漫,很感人,甚至有點跟著陶醉其中。但當我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發現那種浪漫太刻意,太虛假,太縹緲,就像海市蜃樓一樣,空有美麗的景致卻沒有真實感,我突然發現自己並不適合這樣的浪漫。
如果真的想要寵我不需要這麼大費周張的安排,隻要陪我看看星星,聽聽風聲就夠了。也許,我是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也許,太過於現實不解風情,但我清楚自己適合什麼,需要什麼。
我要的隻是一盞燈的溫馨,一個擁抱的暖意,一份平凡的幸福,一點小小的快樂。不鋪張,不浮誇,不需要華麗的包裝,不必費心去安排。自然一些,平淡一點,那樣簡單的幸福才適合我。
這種場麵對我而言太奢侈,太華麗了,我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得宜,我不習慣……如果可以的話,我更願意把這些無謂的奢侈,化為一種實實在在的舉動去幫助那些仍在困境中苦苦掙紮的人,他們比我更需要這一份溫暖,這一份感動。”凝藍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真摯、毫無保留。
聽完凝藍的話孟浩哲懊惱的神情溢於言表,“對不起凝藍,我沒有認真考慮你的感受。隻是一味地認為一般女孩子都應該會喜歡這樣浪漫的相處方式,但我卻忽略了你和她們的不同。
吸引我的不就是這些不同嗎?我隻一心想著你看到後會出現什麼樣,什麼樣的表情,卻忽視了我“以為的”並不全然就是你“要的”。
對於我的不夠細心,我很抱歉。以後我一定會三思而後行。”孟浩哲歉然地保證。他的凝藍是那麼超凡脫俗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奢華的東西呢。一向自詡了解她的他,是該好好反省一下了。孟浩哲暗暗想著。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是我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其實,剛剛看到的時候我很高興,也很感動,但那驚喜卻很短暫,一瞬即逝。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凝藍不臉迷茫又愧疚,她是不是太坦白了呢?
如果因為自己“隱瞞”而讓他誤會自己喜歡,以後再繼續有這樣的安排,那不是更加浪費了他的一番心意嗎?一開始相處的時候他們約定好了要“坦誠相待”,那麼她坦白說出自己感受,應該是信任的表現,而不是“不識趣”吧?
那次的經曆讓孟浩哲更加了解凝藍,也看到了她堅強、善良、勇敢、柔弱……之外的另一麵。同時對這種看似不食人煙卻比誰都看得透澈的女孩,內心又多生出幾分激賞和心疼。
此後他們的相處時光一般是在凝藍家裏度過的,原來平淡中的溫馨是那麼醉人,寧靜裏的心跳是那麼悅耳,那是一種金錢換不來的平凡幸福。
坐在一起看看電影,聽聽音樂,聊聊心事,說說近況……很平常,很隨意,很輕鬆,很安逸……隻要心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最富麗堂皇的人間天堂。
難得今天凝藍有興致想出來看看盛開的梅花,於是,他當然“義不容辭”陪她來了。其實,滿園的梅花開得再美也不及凝藍唇邊的一朵笑靨。隻要她喜歡,天涯海角他都會陪著,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