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樓外麵停放著一輛奧伯爾汽車,黑色的車身,有一個年輕人正埋頭修理著汽車的引擎。邦德從他的身邊走過,他連頭也沒抬一下,一直埋首在引擎蓋裏。
斯特上尉對邦德解釋說,這個年輕人是自己人,身份是西柏林站運輸部的下士。修理奧伯爾車的引擎當然隻是做個樣子。在行動開始時,一旦收到斯特發出的信號,他這裏就必須發出一長串發動機逆火時的轟鳴聲,用來淹沒邦德射擊的響聲,以免因槍聲而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們藏身的地方是美國人的防區。美國的那些“朋友們”對這次西柏林站的行動大開綠燈,但同時也很希望能幹得幹淨利索,不造成惡劣的影響。
除了汽車引擎這套鬼把戲之外,在臥室中斯特還為邦德做了巧妙的準備工作。對此邦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那高高的床頭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理想的射擊位置,槍架由木頭與金屬製成,依靠著寬大的窗台,上麵架著邦德的那支溫徹斯特步槍,槍口正好對著窗簾。槍身與金屬部件都被漆成了黑灰色。床上擺著一個黑色天鵝絨的槍罩,槍罩上還有一件也是用黑天鵝絨做的麵罩,眼與嘴部都有開口。邦德不由地想起了西班牙宗教法庭時期和法國大革命時期斷頭台上的劊子手。斯特的床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麵罩,在他床邊的窗台上擺著一副夜視望遠鏡和一台步話機。
斯特上尉神情憂鬱,很緊張地告訴邦德,他的站上沒有任何新鮮有用的消息。
他問邦德需要吃些什麼,想要喝些什麼,或者是否需要一些鎮靜劑。
邦德仍然顯得亢奮而輕鬆。他感謝了斯特的好意,愉快而又輕鬆地描述了他這一天的活動。但是,他太陽穴附近的動脈開始緩慢地跳著,身體內的緊張如同鍾表上被擰緊的發條,時刻都會爆發。他幹脆不說話,躺在床上,看著一本今天閑逛時候買的德國驚險小說。
斯特在房內煩躁地踱來踱去,不停地看表,一支接一支不斷地抽著過濾嘴香煙。
邦德看的書的封麵是一個被綁在床上的半裸姑娘,書中詳細描寫了這位姑娘在惡劣的環境下怎樣克服艱難險阻,最後成為了一個幸福的女人。書的扉頁上寫著:“不幸的女人,罪惡的女人,被拋棄的女人。”故事細致入微地描述了這位姑娘被傷害、被踐踏、被欺騙的全部過程。邦德沉浸在姑娘的苦難中,一時難以自拔。
因此,當他聽到斯特上尉說到,已經五點半了,大家各就各位的時候,他為不能繼續閱讀而感到十分惱怒。
邦德脫下外套,解開領帶,嚼了兩粒口香糖,並且戴上了麵罩。上尉關上燈,然後邦德平臥在床上,盯著紅外線瞄準鏡的目鏡,輕輕地把窗簾的下擺往後拉,越過他的肩頭。
暮色漸漸降臨,但他依舊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的荒地、大道上明亮的車流,還有較遠的荒地。左邊部長會議大樓裏的窗戶,有的燈火通明,有的卻一片漆黑。邦德認真地觀察著這一切,時不時調整槍的紅外線瞄準鏡。這個時候,除了一些去部裏辦事的人外,街上幾乎沒有行人。邦德逐一觀察著樓中那四扇漆黑的窗戶。正和昨晚一樣,今晚又沒有點燈。斯特和他都認為這一定是敵人的射擊點。其中一間房子的窗簾被拉了起來,窗戶底層也打開了。但即使用紅外線瞄準鏡,邦德也無法看清房裏的情況。那個方形的窗戶如同一張黑色的大嘴,敞開著,卻沒有任何動靜。
突然,下麵街道上傳來了陣陣喧鬧聲。人行道走來了女子管弦樂隊。二十個興高彩烈的姑娘背著小提琴、風琴盒子和裝著樂譜的小包,有四個人抬著鼓。邦德想著,原來蘇聯防區也能找到生活的樂趣。這時他在瞄準鏡上看到了一個扛著大提琴盒的女孩。他嚼動的嘴巴慢慢停了下來。他調著螺旋,壓低瞄準鏡,讓她在鏡頭中央,隨後又接著咀嚼起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