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傍晚。
傍晚的天邊有絢麗的彩霞。初夏的輕風微微有些的熱。
駱小珍在鎮子外麵的小河裏洗澡。確切地說,是衝刷身上的血跡。
她躲在一叢灌木後麵脫掉衣服,走出來一步一步踏進河水裏,掬起清涼的河水往身潑。她的胳臂上、腿上都是血口子,周身還有不少淤青。水流衝洗著傷口,疼地她‘嘶嘶’地抽冷氣。
然後她轉身,準備上岸。
這時,透過右邊的樹葉,她看見七八丈遠的石頭河岸上坐著一個少年人,他旁邊還臥著一隻白狼,身後站立著一匹馬,悠閑的在吃草。
少年和白狼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駱小珍在那一瞬間不知所措。少年卻已然掉開了視線。連白狼都轉開頭眯著眼去看水麵漂過的樹葉。
駱小珍慢慢走回河岸,套上肮髒的衣服。
在她係最後一根帶子的時候,遠處穿來一聲輕歎,接著一個聲音說:“把錢又弄丟了,是嗎?”
駱小珍咬了一下嘴唇,低聲回答:“是。”
那邊的人沒有說話。
駱小珍忽然很想告訴他,她緊緊的把銀子抱在懷裏,她沒舍得花,更舍不得讓別人搶走,她和那些男孩子打得頭破血流,她用手指甲去抓、用牙齒咬、用腳去踢,有個男孩兒被她咬的嗷嗷叫,但是最終她敗了,銀子被搶走,她,落得遍體鱗傷。駱小珍忽然走出灌木,好像申訴似的高聲說:“我打過的!我和他們打過架的!可是、可是他們比我力氣大,而且,而且隻有我一個人......
”
“我知道。我看得出。”少年的語氣很淡,即不暖,也不冷。他的語氣,好像讓你不知道是該走近他、還是該走運一點好。
駱小珍選擇前者。她來到他身邊,模仿他的樣子在水邊坐下。
少年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些吃驚。但他沒有動,轉過頭保持原先的姿勢坐著,目光落在流淌著的河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而旁邊的駱小珍,對他來說好像完全不存在。
不過駱小珍覺得,能這樣和一個好像仙子一般的人坐在一起,真的好幸福啊,仿佛她身上的塵埃都被淨化了。
但是,駱小珍看見少年的手腕上,有一道血口子。
仙子也會受傷嗎?她驚叫起來,想伸出手把他錦緞的衣袖拉起來仔細看一看。她當然沒有成功---少年迅速縮回手,眯起的雙目中有防備、亦或是不悅的訊號。
但白狼卻把駱小珍從驚慌和窘迫中解救出來:白狼看見了一條魚,於是白狼站起來去捉魚,少年喝斥一聲,把白狼叫回來,撫摸了一下白狼,他低聲說:“魚遊的比你快,傻瓜。”
然後少年站起來,從馬背上的帶子裏取出一個油紙包,遞給駱小珍。駱小珍打開,裏麵是個香噴噴的的鹹肉燒餅。
“給我吃的?”她驚問。少年沒有回答,轉臉繼續看水麵漂過的樹葉,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心事當中。於是駱小珍大口大口地吃燒餅,嚼鹹肉。好香的燒餅,好香的鹹肉。她幾乎不記得食物可以是這個味道的。
她吃完了燒餅,胸膛裏充滿了感激。她說:“謝謝你。”
少年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站起來,轉身上了馬。白狼也站起來,跟在他後麵。
駱小珍驚慌地說:“仙子哥哥!你要走了嗎?”
少年說:“再見。”
那一刹那,駱小珍的胸膛裏好像被抽幹了一樣難受,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如果仙子哥哥走了,那麼她呢?她世界裏唯一美好的東西就要飄走了,她不要!
駱小珍忽然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腿:“仙子哥哥,你帶我走吧!你帶我走吧!”
少年微詫,低聲笑道:“我不是仙子哥哥。我是惡魔。你放開手。”
駱小珍不放。仙子哥哥怎麼會是惡魔?她抱地更緊:“我一個人到哪兒都會是死路一條,求你帶我走吧!我什麼都能做,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少年笑容退去,蹙眉用馬鞭支開她:“你別發瘋了。我帶著你能幹什麼!”
駱小珍又衝過去:“我什麼都能幹,我什麼苦都能吃!我可以跟在你後麵跑,當牛作馬的差事,我都可以幹!你收下我吧!求求你!”
少年再次推開她,這次手下重了一些,他的目光也變得凶狠:“你不能跟著我!我不會帶你走的!你聽清楚了?!”
白狼看著駱小珍,開始呲牙咧嘴。
駱小珍聽得很清楚,態度卻更加堅決。她撲過去:“讓我跟著你吧!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我可以給你洗衣服,我、我可以在你受傷的時候給你包紮傷口,我很在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