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得遲,卻並不代表來得不猛烈。
這種讓人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的痛,這種如同在心裏裂開了一個永遠也合不攏的傷口的感覺,讓她忽然想要去傷害別人,傷害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家夥——會不會……讓別人受傷,自己的傷勢會輕一點?會不會,看別人疼痛,自己的痛苦也會緩一些?
“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她緩緩開口。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該怎樣去傷害他,“費烈曾經住在這裏。他家很好找,彩色陽台的那家就是。”
微笑從季昱成的臉上消失了。他抬頭看看陽台,再回過頭來看她。
“哦?是嗎?”
“他的確很有才華不是嗎?隻不過隨便塗了一下鴉,這個陽台就變成了一件藝術作品。即使搬家了,接著住進來的業主也不舍得毀掉這件傑作。能夠變廢為寶——這才叫藝術家,不是嗎?”
“不錯。”季昱成冷冷地說道,“不過,你想要說什麼?”
“方瑩瑩的家就住在費烈家的對麵。就是因為她在我麵前不斷嘮叨費烈這裏好、那裏好,所以,我就不服氣地想要捉弄一下他。沒想到……”她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走向小區大門。某種冰冷又麻木的感覺讓她覺得如同有了第二個自己一樣——這個新的自己冷漠可惡得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巫婆。“他太聰明了,一眼就看出我們的計劃,不但不上當,還把我們嘲笑了一通——這,也許應該算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交鋒吧。”
季昱成眯起了眼睛。
“你覺得我會對這些感興趣嗎?”
她不為所動地繼續向前走。
“我們正式認識是在學校裏。你知道的,就像《海邊》裏一樣,老師安排他和我同桌。”她停下腳步,轉頭看他,“陪我去另一個地方,好嗎?”
《戛納影帝演繹現實版白馬王子與灰姑娘戀情……》。
簡單的白色木質工作桌上,最新一期的《超級娛樂》雜誌攤開在頭版的“話題人物”欄目頁麵上。
“烈。”
一個略帶克製的聲音響起。
“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孟黎娜握住費烈的右手,試著繼續剛才的複健運動,“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放棄啊!”
費烈把手抽了出來。
“放不放棄是我的事情,”他漠然地看向窗外,“跟你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黎娜的臉龐在黑色公主領上裝的襯托下,顯得越發蒼白。
“怎麼跟我沒關係?”她反問,“幾個禮拜之後,我們就要結婚了。你應該知道婚姻是怎麼回事吧?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既然要握著手一起走過人生,我希望,我握的那隻手是健康有力的。”
“如果嫌我的手沒用的話,”他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完全可以選擇去握別人的手。”
“我偏不!”黎娜抬起下巴,“你想毀婚嗎?沒那麼容易。可能是我以前表現得太溫柔隨和了,所以很多話都沒跟你說明白。事實上,我也有我的做人原則。我的原則是,有債必還——如果是我欠了債,那麼我傾家蕩產也會償還;可是,”她冷冷一笑,“若是有人欠了我的,想要逃債也沒那麼容易。”
欠債。
費烈繃緊了下頜。正如黎娜所說的,這是她第一次把話說得這麼明白。
“如果我想用另外一種方式還債呢?”
“那麼,”黎娜高傲地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隨手拿起了桌上的《超級娛樂》,“身為債權人,我也有權利拒絕任何別的還債方式!”
怒火開始在費烈眼中燃燒。
“你不覺得用這樣的手段來把兩個人綁在一起,很可悲嗎?”
“可悲?!”黎娜倏的站了起來,“我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可悲!真正的可悲是,你為一個人付出了那麼多,而他甚至卻連正眼都不曾看過你;真正的可悲是,你愛上的隻是一具軀殼,無論你有多努力,都敵不過他心中另外那個人的影子……在內心深處始終那麼在乎的人,卻怎樣都得不到……”她的聲音哽咽著低了下來,“這才是真正的可悲,不是嗎?!”
緊閉的畫室門外,兩家“未來親家”正在高聲談笑。相比此刻畫室內死一般的寂靜,樓下客廳裏的氣氛顯然熱鬧歡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