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兒嫌棄娘是不對的,但是娘的起名本事是親如舅舅都十分唾棄的,加我一個應該也不算不孝吧。
娘和我住在一個鄰山的林子裏,那林就叫女兒林,外人聽了,也許覺得風雅,若是思想歪一點的,還指不定以為湘城的老鴇搞革新跑到林子裏頭發展去了。
娘的命名理由十分充足:我女兒住的,當然叫女兒林啊。
舅舅聽了隻有搖頭的份,而我早就練就了充耳不聞的好習慣。
想當初,舅舅問娘給我起什麼名字好時,娘直接就甩出一句話:“既是在黎明出生的,又是秋時,就叫黎秋吧。”
聽戀姨說,舅舅當時聽了腳下一打滑就直接滾地上了。後來無論他怎麼軟施硬磨娘都不肯改,還不耐煩的說,“名字不就一方便人稱呼的東西,至於這麼羅嗦嗎。”
舅舅也充分發揮了他的獅子吼:“那也沒你這樣的母親,給女兒起這種名字,叫起來就跟一泥鰍一樣!”
聽得我是那個汗啊,其實這名字以我娘的水平已經算是起的很有水準了,要是她叫我做秋黎我就真的要考慮造反了——黎秋離“泥鰍”多少還有點距離,但是秋黎絕對會讓人毫不猶豫的想到“秋天的梨”。
我五歲那年,舅舅家添了一對調皮的小寶貝,戀姨一個實在照顧不了兩個,而我一個頂三個那麼麻煩,娘也分不開身,下人不清楚狀況,很多時候幫不上手,舅舅隻能不停的跑了東屋跑西屋,幾個月下來,人都瘦了一大圈。
娘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便派人建了這個女兒林。
女兒林是娘為我精心打造的地方,林中的植物看上去似是天然而成,其實全是娘托人精心挑選移植過來的,若是醫者來細看,必能發現株株皆是草藥良方。
林中的植物除了“藥性堅強”倒也就沒什麼特別了,但是林中的石子,看似淩亂,實則暗藏玄機,若是不小心移動了關鍵的那個,就不保證下一刻人會站在何處了。
房子當然……不是坐落在林子中間,而是偏左得走十幾步就可以出林了,娘的說法是,常人總以為主屋就應該坐落在林子中間,建在旁邊一點的地方,外人以為是尋常人家,就不會來騷擾了。
事實上,那屋子讓人看了實在也聯想不到“普通人家”以外的地方去,隨處可見的磚瓦房,外圍包了一圈土圍牆,房前留一塊空地整成了一個小院落,看上去儼然一個農家小莊院,娘大筆一揮,命名為“養生居”,舅舅這次連話都懶得說了。
我一向喜歡寬敞的地方,娘也是,於是我們一人占用兩個房間,預留了六間客房——來找娘的人不少,但是我基本沒見過,每次有客來,娘總是有意識的讓我回避。
院裏的東西既雜又亂,不過沒有人會想去整理它。像左邊牆上掛的刷子,把它往旁邊一推,一堆暗器就會從門口射出去;院中間的木架上從門數過來第二串辣椒,輕輕一拉,地板便會出現一個大洞,掉下去的後果是要看娘的心情的,我記得她上一次往下麵倒了一堆豬糞和牛糞,前次是一堆粘上就動不了的黑泥,前前次是一桶香味四溢的蜂蜜,順便說一句,我家院子裏的樹上掛著不少蜂窩;擺在院子右邊的桌凳,要是坐上離屋子最近的那個,一張大網就會從天而降,那網是用不畏水火,刀劍也砍不斷的冰蠶絲編織而成的,困在裏麵的人越掙紮收得越緊,被罩住了隻有乖乖就範的份;至於大門旁邊的掃帚嘛,它確實是掃帚,拿來掃蜘蛛網挺稱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