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方初曉,開宗廟,祭天。
高聳深青的朱漆銅門緩緩開啟,所有人站在宮殿之下,仰起頭看著那莊嚴的九重宮闕,不知何時,那悠長厚重的號角聲已經響起,矯健冷峻的秦國士兵分列道路兩側與祭壇之下,麵容如鐵一般的無生氣,肅穆而蕭然。
東邊,日頭伴著那一十八道鍍金大鼓的敲響而躍起,回聲環繞著整個王宮,散落到每一個角落。
嬴政身披鎏金青烏墨龍王袍,拂袖登上九十九級石階,祭拜先祖,又轉身拜天,而身邊的方士道士則誦功德經,祈三世福邸,眾者持磬而擊。
嬴政將手中陳釀施九叩之儀,瀝酒告先祖。三公九卿跪呈皇冕、兵符、龍杖,嬴政受之,然後倨傲地俯視著腳下的臣子,緩緩地做了個手勢。
天下稱臣。
有一個人在眾臣之中,伴著人海起伏,對他緩緩行禮。
嬴政深吸一口起,望著人海處的她,竟忘記了讓群臣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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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色,夜光杯,千萬鍾酒,引頸而歌,金鼎烹羊肉桂香,群臣共宴,舉杯落袖間,眾人眉目歡喜,同慶這新王登基之典。
霧雨輕撓美人背,賞絲竹羅衣舞紛飛,各地交換或者進貢來的美女多不勝數,宮姬舞女們羅袖飄飛,脂粉香氣撲麵而來,一片盛世繁華的歌舞聲起。
嬴政坐在最高處的首席之位上,君臣同歡,他以袖掩麵,又仰頭飲下了臣子的敬酒一杯,下麵的老臣見新王如此豪爽,也不住拍手稱快。
汝嫣作陪在席,坐在嬴政右手邊下麵,而且她早便湮沒在人群之中,雖然今日盛宴,可允許臣子攜帶一名家眷,而且各國都有美人在場,汝嫣並不是唯一的女子,可是卻是官員席位之中唯一的女性。
宴會進行到後半場,眾人的舉止也開始輕佻了起來,不再如方才一般的拘束,嬴政高坐在堂,雖無人敢明目造次,卻在下麵行些細微的小動作,而女子也是盡量往官階高的男子們身上攀附,大膽而魅惑。
漫漫地,開始有人不要命地爬上了嬴政的座位,嬴政聞聲低頭一看,竟是數名歌姬女子附了上來,咬著酒杯,如楊柳般柔韌的腰肢嫵媚地扭擺,抬手處香風襲人。
她們圍上了嬴政,波光如水的眼睛傳送著秋光盈盈,動人心魄。
嬴政也破天荒地沒有怒聲嗬斥,而是裝作沒有看見一般,算是默許了。
於是女子們更加放肆輕佻,要知道,弱小的國家即便是直接進貢千百名女子也不見得能有幾個會被召見臨幸,如此難得的機會,自然要努力攀附才是。
汝嫣莫說根本就不在意,即便是在意,她此時也沒有心情去關心嬴政的舉動,她皺著眉,任眼前的歌舞生平,繁華似錦,宮室奢靡,卻已有些厭煩,隻想著何時該找個機會離場才好。
須臾,一曲而終,汝嫣借著這個空擋起了身,旁邊的大臣們醉倒在溫柔鄉當中,見她要走,便推杯敬道:“國師就要離席了?”
汝嫣點頭,起身打個招呼:“各位慢用。”
官員們便舉了舉手中的杯盞,算是道別,然後飲下,又開始縱情歡歌。
高坐明堂的嬴政自然將一切看在眼裏,卻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但是低下頭來時,神色一厲,怒道:“誰允你們上來的,可知逾矩是殺頭之罪!”
歌女們一陣惶恐,連連退下,便回了舞池,絲竹又起,曲落宮商,又是一曲靡靡之唱。
嬴政滿了杯,望著遠去的身影,以袖掩麵,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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