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到金手指,邦德有些吃驚:在屋頂遠處的角落,就在酒店建築的樓沿下,有個人仰麵朝天地躺著,雙腿搭在一張躺椅上。此人全身隻穿著一件黃色的光澤如緞的泳褲,戴著太陽鏡,下巴下麵帶著一副洋鐵皮製的機翼式的東西。這件東西的形狀很古怪——繞過他的脖子和肩膀,並伸展開來,兩端微微翹起。
邦德問道:“他戴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沒見過嗎?”杜邦先生感到有些奇怪,“那是一個幫助人曬日光浴的小玩意兒。用磨光的洋鐵皮做的。它可以將陽光反射到你的下巴下麵和耳後——因為那裏通常曬不到太陽。”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邦德說道。
當他們離那個躺著的人還有幾碼的時候,杜邦先生愉快地叫起來:“嗨!先生!”他的聲音是如此之大,以至於邦德覺得他太大聲了。
不料金手指先生卻無動於衷。
杜邦先生降低聲調說:“他耳朵很聾。”他們走到了金手指先生的腳邊。杜邦先生重複了他的問候。
金手指先生一下坐了起來。他摘下了墨鏡:“哎呀,你好。”他解開脖子上套著的洋鐵皮玩意兒,將它輕輕放在身邊的地上,吃力地站了起來。同時,他以遲疑、詢問的目光盯著邦德。
“很榮幸地為您介紹一下,這位是邦德先生。從紐約來的朋友。他也是英國人。他來這向我推銷一些股票。”
金手指伸出一隻手:“很高興認識您,邦姆先生。”
邦德握了握他的手,感覺這隻手又硬又幹。他們稍稍握了一下手,便迅速地將手抽了回去。片刻間,金手指那雙暗淡的淺藍色眼睛睜得很大,嚴肅地瞪視著邦德。他的目光很尖銳,似乎已穿過了邦德的臉,直抵頭蓋骨。接著,他眼簾一垂,就像一架X光機,金手指將這一記憶的感光板塞進了大腦的“檔案係統”裏。
“這樣,今天不打牌了。”金手指的聲音平緩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他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宣告而非詢問。
“什麼意思?”杜邦先生猛然叫了起來,“你不會認為我就這麼算了吧?咱們快開始玩,否則我就沒臉離開這家倒黴的酒店了!”杜邦先生不無誇張地笑道,“我馬上吩咐撒姆去擺桌子。正好詹姆斯說他不會玩這種牌,想學學。是吧,詹姆斯?”他轉過臉對邦德說,“你就坐這兒看看報紙,曬曬日光浴吧。”
“我就在這裏休息休息吧,”邦德說,“最近到處跑,太累了。”
金手指的眼神又一次刺向邦德,接著他垂下眼皮說:“我去穿些衣服。下午我本已跟愛蒙先生約好,打算去博卡拉頓上一堂高爾夫練習課的。不過,我最大的癖好還是打牌。我用二號鐵頭球杆擊球,總是有翻腕過早的毛病,我本打算練習這個動作。眼下看來得延期啦。”他那雙眼睛然後又漫不經心地停留在了邦德身上,“您玩高而夫球嗎,邦姆先生?”
邦德提高了聲音:“在英國的時候不常玩。”
“那您在哪裏玩呢?”
“亨特卡姆球場。”
“啊——那地方不錯。最近我加入了皇家聖馬克俱樂部。桑維奇離我名下的一家公司很近,您認識那兒嗎?”
“我去玩過。”
“那您打幾洞?”
“9洞。”
“很巧啊,我也是。哪天咱們比試一場吧?”金手指彎下腰,撿起了那個洋鐵皮玩意兒。接著他對杜邦先生說:“5分鍾後咱們開始。”然後他向樓梯處緩緩走去。
邦德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在與這個大亨初步進行接觸的過程中,邦德感受到了那種嗤之以鼻的蔑視姿態,他本不會在乎邦德這樣的“小角色”有什麼來頭。不過,既然邦德站到了他麵前,他還是想對他盤問一二,以便將其正確歸類。
杜邦先生對一個身穿白色外套的服務生吩咐了幾句,另外兩個服務生便抬過來一張牌桌。邦德走到圍著屋頂的欄杆邊上,望著下麵的花園,猜度著金手指的身份。
他對金手指的印象很深刻。此人是邦德遇到過的人當中最為從容的一個。他的動作、言談以及表情都很簡練,可見金手指是一個不願浪費任何精力的人。然而,就是在這個從容鎮定的人身上,卻似乎隱藏著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