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兩個可笑的懺悔人(1)(1 / 3)

我每寫一本書都花幾個月的時間,而在我寫完一本書之前,我就寄居在多佛我姨奶奶家。我當初被收留住下時,曾從一個窗子後看海上明月,現在,我又坐在那窗子後,安安靜靜地寫作。

我的主張是,隻有在我的傳記提到我的創造曆程時,我才談到我的小說,所以我不講述我的文學抱負,由其而產生的種種快樂和憂傷,以及在這方麵的成功。我已經說過,我懷著最虔誠,最熱切的心投身於文學,我把我心靈的全部力量都投入其間。如果我已寫成的書有什麼價值,那它們還有書以外的東西可以奉獻。如果我的書毫無價值,那也就沒人在意它們其他的東西了。

我常常去倫敦,去體會那裏熱熱鬧鬧的都市生活,或和特拉德爾商量某種事務問題。我在國外期間,他用非常準確的判斷力幫我管理財務,使我的財務日漸增長。當我的名氣開始給我帶來大量陌生人的信件時——其中大多無關緊張,也極難答複——我聽取了特拉德爾的建議,把我的名字寫到他的門上,於是這一帶盡職的郵差把大量給我的信送到這裏。我時時去那裏像不領薪俸的內務大臣一樣處理那些信件。

在這些信件中,常可見一些在博士院外埋伏的無數人之懇切提議,想借我的名義(如果我肯把未辦理完善的代訴人資格手續辦好)來執行代訴人事務,並將利潤提成若幹給我。我謝絕了這些提議,因為我知道這種冒名頂替的代訴人委實夠多了,而且也考慮到博士院已經很壞了,不需要我來幹什麼事使它更壞了。

當我的名字在特拉德爾的門上大放光彩時,那些姑娘們已回了家;那個鋒芒畢露的小夥子似乎壓根不知道有蘇菲一樣。蘇菲整天把自己關在後麵一間房裏,一麵做針線活,一麵望著房子下麵一個狹長並帶有自流井的小花園。不過,我在那裏看到她總是那麼一個快樂的主婦;沒有陌生人的腳步上樓時,她就哼德文的小調,用優美的歌聲使得事務所裏那鋒芒畢露的小夥子變得溫柔起來。

一開始,我不明白為什麼常見到蘇菲在一個練習本上寫字,也不明白為什麼她一看到我就把那本子合上,趕緊塞進一個桌子的抽屜裏。不久,就真相大白了。一天,剛從法院冒著小雪子兒回家的特拉德爾從他書桌裏拿出一份文件,問我覺得那書法怎麼樣。

“哦,別這樣,湯姆!”正在火爐前為他烤便鞋的蘇菲叫道。

“我親愛的,”湯姆心情愉快地說道,“為什麼不呢?你認為那書法怎麼樣,科波菲爾?”

“很合格,很規範,”我說道,“我不相信我曾看過筆劃這麼老到的書法。”

“不像一個女人的手跡吧,是不是?”特拉德爾說道。

“一個女人的?”我重複道,“泥瓦工程比這更像一個女人的手跡呢!”

特拉德爾大笑起來。於是他告訴我,這正是蘇菲的手跡;他還告訴我,蘇菲斷定他不久將需要一名文書,於是她就做那個文書;他又告訴我,她從一個字帖裏學會了那種字體,並可以在一小時裏抄完——我忘記多少頁了。因為我聽到了這個,蘇菲感到很窘,她便說,等湯姆當了法官時,就不宜這麼隨便宣布這真相了。湯姆則大加否認,他認為,在任何情況下,他都為此而自豪。

“她是一位多麼可敬可愛的太太,我親愛的特拉德爾!”她笑著走開時,我說道。

“我親愛的科波菲爾,”特拉德爾接過去說道,“千真萬確,她是最可愛的女孩!她料理這兒的那樣子,她的敏捷、家政知識、節省和條理性,還有她的那種和善,全都是最好的,科波菲爾!”

“當然,你完全有理由讚美她!”我接下去說道,“你是個幸福的人。我相信你們使你們各自使你們彼此,都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