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製度?”特拉德爾神情嚴肅地問我道。
“不。而是我是否應接受這建議,還有你是否和我一起去?”
“我不反對。”特拉德爾說道。
“那我就寫信這麼告訴他。我相信,你還記得那個把兒子趕出了家,使妻女過著痛苦生活——更別說如何待我們了——的克裏克爾吧?”
“一點沒忘。”特拉德爾說道。
“雖然我沒能發現他對任何其他人有過同情心,”我說道,“可是讀了他的信,你卻會發現他對任何重罪犯人來說都是極富同情的人呢!”
特拉德爾聳聳肩,非常不當回事。我也不指望他吃驚了,我自己也不覺得吃驚,除非我真地對於這類嘲諷現實的荒唐現狀看得太少。我們定好了去參觀的時間,我便當晚照我們的計劃給克裏克爾先生寫了信。
在約定的日子裏——我相信是次日,且不管它——特拉德爾和我去克裏克爾管理的監獄。那是幢龐大堅固而造價很高的建築。我們走近大門時,我不禁想,如果有人受了鼓動而提議用修這屋所耗的一半來為年輕人建所實業學校,或為孤寡老人建所養老院,那會在英國引起多麼大的驚恐呀。
在一個氣勢雄偉、宛如在巴比塔底層的辦公室裏,我們被引見到了我們的老校長麵前。其時還有一夥人在那裏,其中兩三人為較繁忙的審判官一類人物,還有一些是他們帶來的參觀人。他像一個過去啟迪和造就了我思想並一向非常愛我的人那樣接待我。我介紹特拉德爾時,克裏克爾先生以相似的態度但低一級的程度表示,他一直都是特拉德爾的導師、哲學家和朋友。我們尊敬的老師蒼老了許多,但外表並未見好半點,其臉仍然那樣紅,其眼仍那樣,還更陷進去了一點。我記得他的白發曾稀疏但還濕濕的,現也已脫光;他禿頭上的粗血管並不讓人看了要比過去覺得好一點。
和這些先生們談了一會話,從這談話中,我似乎得出這麼一種結論,即除了不惜以任何代價為囚犯們謀求安逸享樂外,這世界上再沒什麼值得留心的了,而監獄外的偌大一個天地也再沒什麼值得做的了。然後,我們就開始參觀。當時正值開飯的時候,我們先走進那寬敞的夥房,在那裏,以鍾表機械的準確和規律,分發每個囚犯的飲食並將其送進囚室中。我悄悄對特拉德爾說,看到這些用上乘材料做的豐盛飯菜,再想想士兵、水手、勞工和大部分老實苦幹的勞動者(別說乞丐了)的食物,覺得反差十分懸殊;後者的每五百個人中沒有一個吃的有眼下這樣的一半好。可我聽說,那個“製度”需要高標準生活;一句話,或一言以蔽之,那個“製度”本身就能排除一切懷疑,解決一切不妥。除了那個製度,似乎沒人想到還應有別的製度可以加以考慮。
我們在高大的穿廊中走過時,我問克裏克爾先生和他的眾友人,他們認為這支配一切又高於一切的製度其主要好處為何?我發現其認為好處便是使囚犯能完全隔離——因此在禁閉中無人知道另一人的任何事;另外就是有利於囚犯的精神狀態得以恢複,從而可望能真正地悔過自新。
好吧。當我們開始訪問囚室裏的一個個囚犯時,當我們走過囚室前的走廊時,當我們聽關於去教堂等有關情況的介紹時,我想到囚犯仍很有可能相結識,也很有可能通風傳信。在我寫到這裏時,我相信這已被證明不是妄猜了。不過,在當時若表示有這種猜疑便等於對這製度不敬,所以我當時盡可能想發現犯人悔悟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