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被誰背叛了呢?”王錘問。“叔叔也像蔡老師那樣被女人背叛過,才理解蔡老師的心情。那時候,叔叔差點瘋了,險些自殺。”“是童阿姨嗎?”“不是,是另外一個女人,她叫楊桃。”“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叔叔才沒有娶童阿姨的吧?”“是,也不是,很複雜,不是一句話能說清的。”“那我不喜歡這個女人,我喜歡童阿姨。”“其實叔叔說的背叛,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而是……”張幕琢磨著,不知道說出來王錘懂不懂,“……組織。”“組織?”王錘搖搖頭。“組織……這個,好比說,你賣《大公報》,那個發給你報紙讓你賣報的就是組織。”“哦,我懂了,”王錘看著張幕說,“就是給我發錢的老板。”“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張幕說。“那叔叔的組織是什麼呢?為什麼要背叛叔叔呢?”“他們覺得叔叔是廢物,是垃圾,是沒用的東西……”張幕的臉擠成一團,非常難看。“怎麼會呢?叔叔是那麼好的人。”“他們不要我了,他們遺棄我,背叛我,還想殺死我。”“哦,昨天晚上那個滿臉傷疤的人就是叔叔的組織叫來的?”“對。”“那這樣的組織就是壞組織,那麼殘忍,背叛人家不說,還殺人。叔叔應該離開這樣的組織,為什麼還要哭呢?”王錘為張幕打抱不平。
“其實,叔叔流淚不單單為了組織,也不是因為他們背叛拋棄我,而是因為……”張幕停下來,盯著王錘,那眼神冷得讓王錘害怕起來。
“叔叔,你怎麼了?”張幕沒有回答,而是端起放在桌上的砂鍋,把熬好的藥湯用紗布潷在一個吃飯用的碗裏,對王錘說,“差不多快涼了,你先喝了再說。”王錘覺得今天叔叔奇奇怪怪的,說不出一種什麼感覺,有點陌生,讓他害怕。“叔叔,必須喝那個藥嗎?”王錘做出委屈的樣子問。張幕不敢看王錘的眼睛。他迅速把藥湯倒回砂鍋,他背著身,問:“王錘,你實話實說,叔叔對你好不好?”“當然好了,叔叔給我買好吃的,還讓我住這麼好的房子,連被子褥子都是叔叔新買的。這還不好,那不知道還要多好,我很知足。叔叔怎麼這麼問呢?是我惹叔叔不高興了嗎?”“不不,不能這麼說,隻是……”張幕吞吞吐吐,“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人,疼你、喜歡你,隻有在你麵前,我才會像個人一樣活著。我很珍惜這份情感,願意為這份情感赴湯蹈火。我發過誓,誰剝奪這份情感,誰就是我的敵人,他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叔叔,誰會剝奪我們的情感呢?我沒懂。”“被他人剝奪,我該恨的恨,該殺的殺,可是如果被最親密的人剝奪呢?”王錘搖著頭,一頭霧水。“……他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張幕的眼睛放出凶光。他重新把藥湯潷出來,端著碗來到床前,對王錘說:“如果你認為叔叔對你好,你就把它喝下去吧!”“好吧……我喝……”王錘有些害怕了,“我聽叔叔的……”他想接過碗,但張幕沒撒手,親自遞到王錘的嘴邊:“藥有些苦,有些辣,有些嗆,你要一口喝下去,中間不能停頓好嗎?”王錘看著張幕,點了點頭。“那……你喝吧!”張幕的眼圈頓時紅了。王錘接著碗邊,捧著張幕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叔叔……辣……辣……”這是他留在人間最後的聲音。
張幕見王錘停了下來,碗裏的藥還有一半,他手腕一使勁,猛地給王錘灌了下去,然後丟掉碗,咬著牙說:“孩子,昨晚,你救過叔叔一命,叔叔感激你,所以叔叔不會讓你死,不會讓你死,你會活下去的……”王錘的眼睛瞪得老大,嗓子咕嚕咕嚕叫著。他伸出手,使勁抓住脖子,好像想把喝下去的藥摳出來。張幕把他的雙手緊緊壓在身下,他知道,咽喉黏膜的燒灼感和麻辣味一般人是受不了的,王錘會不顧一切抓爛脖子。
這種藥最早見於《神農本草經》,中國最早的中藥著作。在震旦大學時,張幕用這種藥熬出來的混懸液做過實驗,先是給家兔進行點眼刺激實驗,家兔出現眼結膜水腫、水皰、眼瞼輕度外翻。他又喂給10隻家鴿,每隻服10毫升,家鴿均有嘔吐,解剖鴿嗉囊,可見黏膜有不同程度的出血。他還把混懸液喂給10隻小白鼠,結果小白鼠全部失音,解剖喉部有明顯水腫和充血。在古代,皇帝的陵墓修好後,參與的工匠一般都會安排服下毒藥陪葬,有心腸軟點的皇帝,就給工匠服下一種藥,讓他們變成啞巴。張幕知道,古代用的致啞藥,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