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慶元年的冬天,京畿地區下起了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西北風夾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在天地間肆意飛灑,似乎要吞沒掉世界才甘心!大雪下足小半月後終於停下來,京都城內外渾然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分不清東西南北,也找不到雪原邊際。
白晃晃日光下的京都城蕭瑟清冷,無論是金碧輝煌的皇城還是泥巴葦子蓋成的民居,無不承受著凍雪的壓力。城內的商鋪大多打烊,隻有幾家酒肆無精打采地堅持經營,光顧的顧客量可想而知。城內主街道上的腳印甚少,遑論其他小街小巷,這種隨時凍死人天氣,人們若非必要是不會出門的。
皇城的大門開了,一輛墨綠色的馬車飛奔出來,趕車的小太監怕車速過快會翻車,死勁回拉了兩把馬脖子上的韁繩,馬車緩緩朝城南青雲巷駛去。
要說青雲巷是何許地方,要從這京都城說起。京都城是大梁朝的都城,北靠天雲群山,南臨漢水,西近絲綢之路的起點---雁門關,東則是大梁朝最大的平原----臨東平原。京都城的中心便是剛才馬車使出的皇城,皇城是帝都最高最富麗堂皇的建築,巋然鼎立於天地間。帝王便是站在這巍峨建築之巔俯視著天下臣民,受天下景仰。京都城的東區靠近皇城,周圍坊裏多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第宅,故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積聚”;京都城的西區距皇城較遠,周圍坊裏多平民百姓住宅,衣、燭、餅、藥等店鋪圍坊而開,此外還有不少外國商人開設的店鋪,如珠寶店、胡姬酒肆、貨棧等,工商貿易異常繁榮;京都城的北區遍布著佛寺和道觀,一些大的寺廟甚至占據著整個坊間;城郭南邊臨近漢水,多支流入城,河間畫舫花船往來不息,絲竹豔音綿綿不斷,是名聞整個大梁的煙花之地。上文中的青雲巷便是坐落在東區朱雀大街以北。
這會兒,馬車已緩緩地駛入青雲巷,在巷子最東邊的沈府大門前停了下來。守門的小斯一看是宮裏來的馬車,趕緊打開鎏金把手大門,急忙差人入裏間報告,恭敬地迎著馬車裏的人兒。邢公公斯文條理地下了馬車,用手上的拂塵彈了彈衣裳上的寒氣,一臉笑意地走近沈府。
沈府主屋東大廳,早已跪滿黑壓壓一屋子人。邢公公本是上了年紀的人,又經過半個時辰的顛簸,現在再看著這一屋子的人,頓時有些頭暈眼花。待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定眼一看,正中央那位身著繡有長壽紋樣墨綠襖白發蒼蒼的老夫人便是今天的主角。邢公公開始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德之在人,親者父母均也。朝廷有疏爵之恩視子皆而並貴,懿範彌彰崇嘉永。爾吏部左侍郎學士沈成業之母陳氏,孝敬勤儉,貞靜淑懿,篤生哲嗣,教子有方,客舉其官。茲特贈爾為淑人,九原有知,欽承無數”
邢公公宣讀完聖旨後,笑著扶起沈老夫人,“沈老夫人,恭喜啦!”沈老夫人聽畢趕緊取下右手腕上的千足金瑞草鐲子塞到邢公公手上,笑道:“公公遠道而來,辛苦了,老身已命人擺下席,請公公-----”話還沒說完,邢公公已道:“沈老夫人的好意咱家心領了,隻是咱家還得趕回宮中複命,就不久留了。”說完不忘瞟一眼沈老夫人左手上的另一個金鐲子。沈老夫人自然明白,道:“那公公請慢走!”順手將左手的金鐲子取下來塞給邢公公。那邢公公收下另一隻金鐲子,便昂首出門去。沈老夫人趕緊道:“管家,送公公!”
沈老夫人端坐主位上,小心翼翼打開那貼金軸綾錦五彩聖旨,默默重複呢喃著“篤生哲嗣,教子有方,客舉其官”微笑的臉龐滑過兩滴清淚。
沈老夫人以前是鎮遠侯府的庶女,不知道什麼原因,嫁給了鎮遠侯的一個門生,也就是沈老太爺,沈老太爺那時隻是吏部的一個六品主事。沈老夫人雖然是下嫁過來,到底夫唱婦隨,夫妻和睦,相敬如賓,沒幾年便有了成業、成濟兩兄弟,後來又添了個女兒,也就是遠嫁南方的大姑奶奶沈秀英。後來沈老太爺染上風寒,沒多久便過世了,留下沈老夫人和九歲的成業、四歲的成濟和嗷嗷待噗的沈秀英,孤兒寡母。沈老夫人獨身一人把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拉扯大,這其中的心酸血淚豈是常人能理解的。
好在兩人兒子沒辜負她的用心良苦,大兒子沈成業十九歲時舉進士,現官至吏部左侍郎,正三品;二兒子沈成濟十八歲舉進士,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官位卻一直上不去,司禮部員外郎,從五品。至於小女兒沈秀英,後麵再述。
大夫人李氏見狀忙過來用手帕幫沈老夫人拭淚,笑道:“今兒個是天大的榮耀,母親莫不是喜極而泣吧!”大夫人李氏身著紫色長裙,體態圓潤,皮膚白皙,麵色紅潤,眼角爬著淡淡的魚尾紋。沈老夫人聞後輕拍了兩下大夫人的手,然後合上聖旨,吩咐身旁的張媽媽將其送去祠堂供奉起來。又朝大夫人道:“樂容,今兒個晚飯,吩咐大夥在主屋用膳。”大夫人點頭道是,對身邊的王媽媽悄聲吩咐幾句後,王媽媽退出東大廳。
大夫人見沈老夫人麵露倦容,便和聲道:“折騰一天,離晚飯還有一個時辰,母親移步回青竹堂休息一下吧!”老夫人點點頭,由大夫人攙扶著離開東大廳。各院子的待沈老夫人離開後紛紛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