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入夏,天氣愈發熱起來,響午過後,日頭毒辣的要緊,空氣中偶爾翻滾著一陣熱浪,熱得人心煩不已。隻有夕陽的餘暉完全散盡後,這熱氣才減去那麼一兩分。
入夜後,銀河之中,繁星點點,好似一條鑲嵌著明珠的玉帶子。瓊苑裏那棵老櫻花樹枝葉繁茂,生得蓊蓊鬱鬱,在月光下灑下斑駁的身影,遮蓋了大半個院落。
沈府外牆邊的溪水歡快地流著,不分日夜,雖然見不到月光下那波光粼粼的溪麵,沈傾城依舊可以想象到:月光下,溪水靈動而又靜謐的美。
靜寂的夜裏不時傳來幾聲貓頭鷹古怪的叫聲,偶爾三兩支蝙蝠悠閑地在低空中飛過,很快,尋了根樹枝,隱藏起來。
沈傾城與紫萱半臥在事先搭好的紗帳篷子裏,各執葵扇,好不悠閑地享受著夏夜裏的靜謐與清涼。偶爾空中滑過的流星,讓她們欣喜不已,趕緊雙手合並,跪地許下心中的願望。
“嘣!”一聲,一個黑影突然從櫻花樹上墜落下來,被櫻花樹粗壯的枝丫回彈一下,落至草地上,分明是個人。沈傾城主仆二人皆是一驚,以為賊人闖入,等了片刻,隻見那黑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沈傾城壯起膽來,朝紫萱輕聲道:“你去後麵找兩根棍子來!”
紫萱躡手躡腳潛進後麵的屋子,很快拿來兩根粗壯的木棍,那是平日裏抵門用得。主仆倆一人手握一根,朝那黑影輕步而去。
及至黑影附近,但見那人躺在地上,也不動。沈傾城上前,用手中的木棍輕輕碰了碰那人,不見他反應,又重重地戳了他一下,還不見反應。於是鼓起膽來,踱至他身邊,定眼一看,突地嚇了一大跳,隻見那人昏迷不醒,渾身是血,好似剛才從血缸了出來一般。沈傾城驚顫道:“紫萱,好多血,快過來!”
紫萱一聽,趕緊跑過來,隻見那人身下不斷有血流出,嚇人極了。她一個小丫鬟,何曾見過這等場麵,頓時站在那裏,木若呆雞,不知所措。
沈雲珠見那人隻是重傷昏迷,還有一口氣,便朝紫萱道:“還站著作甚,趕緊過來救人!”說罷,主仆兩人將那人抬進了瓊苑西邊空出的小屋。
那男子身上衣服早已被血染成紅色,和慘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身上多處刀傷,腹部刀劍所致的傷口不算太深,肩部的就沒那麼幸運了,傷口深得幾乎可以見到白骨,鮮血不住往外溢,不免心驚肉跳。大抵失血過多,又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下來,昏迷了過去。
沈雲珠也管不了那麼多,找來幾塊幹淨紗布,先給他把傷口纏上,再不止血,此人怕是性命要交代在這裏了。又見他受傷嚴重,無法脫衣,不方便上藥,便吩咐紫萱道:“你去將剪刀拿來,這衣服怕是隻能剪了才行。”紫萱聽見她家小姐吩咐,跌跌撞撞出門去,沈雲珠又朝她道:“順便把我前些日子配置的金瘡藥拿來。”
沈雲珠之前求她大哥給她弄了些醫書回來,學了大半年,雖然沒醫過人,倒是醫治了不少府裏府外的阿貓阿狗,她口中的金瘡藥便是為那些受傷了的小動物所配得。眼下這人受傷這麼重,又是大晚上,況且她這院子隻得她與紫萱兩個女子,去請大夫,夜已至深,未必請得到,指不定會惹出什麼閑話來,隻能如此了。
她能做得隻有這些了,至於這人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紫萱很快拿來剪刀,又端了一盆熱水過來。主仆二人給那男子剪開上衣,將受傷的地方用熱毛巾輕輕拭擦幹淨,上好藥後,又纏上幾道紗布。血總算止住了,沈雲珠頓時鬆了口氣,已是渾身香汗淋漓。紫萱見她滿頭大汗,道:“小姐累了吧,奴婢去給小姐準備熱水沐浴。”說罷,出門去。
沈雲珠坐在床前的小圓桌邊,接著微弱的燭光將那男子打量一番,但見那男子五官標致,棱角分明,鼻峰高挺,雖然麵色慘白,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
不一會,紫萱進來,道:“忙活了一晚上,小姐趕緊去沐浴休息吧!這兒有我看著呢!”說罷推沈雲珠出去。
沈雲珠回到自己房間,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思來想去,無法入睡,忽聞雞鳴幾聲,心道:這麼快就天光了。索性爬起身來,換好衣服,梳洗過後,徑直去了西邊的小屋。
此時天已微亮,房間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燃盡,丫鬟紫萱靠在床角的地上打著盹,沈雲珠走近她身旁,輕輕推搡了她一下,紫萱依稀睜開眼來,道:“小姐!”
沈雲珠柔和道:“回房間去睡吧!”紫萱也是累了,起身返回自己的房間去。沈雲珠立在床邊,見床上的人麵色不似昨晚那般慘白,反倒異常紅潤。於是伸手在那男子額頭一撫,心驚道:血剛剛止住,又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