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流的河水可以改道向西,荒涼的平原也可以在一夜間變成鬱鬱蔥蔥的山嶺,這些事情,都能通過術法做到。”他語調緩慢,仿佛感慨仿佛遺憾,“看得見的都能被掌握,但看不見的,要怎麼辦呢?”
看不見的?
元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久久,才道:“那就把它變成看得到的。”
君先生莞爾。
“說得不錯。”
他微笑,起身,“好,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開始正事吧。”
指間拈著那根青絲,君先生望著少女。
“算是對你方才回答的謝禮,我給你一個交易外的優惠吧。”
過程並不漫長,或者說因為元夕中途失去了意識,所以對於時間的流逝並無概念。總之她睜開眼的時候,天色還未暗下來,甚至連晚霞都隻是懶洋洋的剛在東方露出一小幅裙角。
君先生就坐在身旁,見她醒來,微微一笑,似月映湖心。
“禁製已經解開了。從此以後你不再為蠱師所控。”他手指動了動,原本浮動在兩人周圍的玉色氣體頓時消失無蹤,“感覺如何?”
“唔。”元夕坐起來,感受了下體內的氣脈,臉上微微浮起訝色,“……這是?”
“嗯,是禮物哦。”君先生笑起來,元夕懷疑自己在他臉上看到了某種惡趣味的光,“介於人身與魂魄之間的軀體,能夠行走在日光之下,不會為日光所傷。啊,當然也不用擔心會被蠱師打回骷髏,雖然不能改變你骷髏蠱的體質,不過這個軀殼會像一副盔甲一樣,把你完完全全地護在其中呢。”
“……白朔會難過死的,他很偏愛骨頭啊。”明明應該是同情的話語,說話人的神色卻十分輕快。
“這樣才有趣不是麼。”君先生笑吟吟的,“雖然我沒有提過,但其實這位蠱師的名字一直在道藏門打擊報複名單的前列呐。”
……渣朔,你究竟得罪過多少人!
“新身體是按你原本的樣貌打造的,一年之內都可以維持麵容。”男子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忽然頓住,朝遠處望去。
“來得真快。”道藏門的來客喃喃了句,從從容容地起身,瞧著元夕,“蠱師要回來了,需要我帶你一程麼?坦白說,我覺得你打不得過他。”
“承蒙美意,不過不必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元夕頓了頓,麵露一絲猶豫,“君先生身上有什麼能讓人瞬間轉移的法器麼?”
“用來逃跑那種?”
“……對。”
“抱歉,今天沒帶呢。”
元夕默了默,歎氣。
“君先生,如果今晚我不幸身亡,請把我葬在南麵,我要日夜遙望守護蜀山。”她語調沉重。
“咦,你忘了麼?如果你死了,屍骸會被道藏門取走,沒有入土為安的機會呢。”
“……。”元夕的表情停滯了一瞬,繼而若無其事道,“哦,我忘了。”
“嗬,無妨。道藏門記得即可。”他笑,走向門口,最後在門檻前停了一停。
絢爛霞光照在他身上,似乎將那雙淺色的瞳仁裏也染成了迷幻霞色。
“好好享受自由的人生吧。”
空氣中殘留著這句話的餘音,話語的主人已不知所蹤。所謂來如春夢去似朝雲,真正瀟灑,不過被留下的人臉色就比較微妙。
元夕低頭看看自己黑色的裙衫,不知想到什麼,一時發起呆來,半天歎了口氣,剛一抬頭,就看到那個落在庭院裏的身影。
“……喲。”她揚起嘴角,揮揮手,“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