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紀二年立春日。
光武殿外,大臣們的切切私語聲被一聲清亮的破碎聲所打斷,在場的老匹夫們先是一驚,遂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皇上這回是鐵了心了!”
“張相忠心賢良,剛直不阿。這回死的那麼蹊蹺,整個頭都被人割下來了,皇上一向倚重張相,這回能不震怒嗎?”
“張相一去,相當於斷了皇上的左膀右臂……但,舉行國喪,閉市三日未免太過荒唐……皇上登基不久,根基還不穩健,那二皇子的勢力還未清掃幹淨,皇上處事全憑個人意氣,未免不識大體啊!”
“大人此言差矣!”說話的是一個少年,少年上前一步,向眾人深深作了一揖。眾人看他衣飾打扮,不過是一介低等文官,不由得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皇上此舉,並不排除祭奠死者的誠意,但下官覺得,皇上更是想借此舉給魏大人一個下馬威。”
少年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見場上立即安靜下來,目光向從人群中出塵而來的男子望去。
“裕陵王陛下。”
裕陵王擺了擺手,走到少年麵前。
“本王欣賞聰明人,但本王不喜歡賣弄聰明的愚人。你,就是新上任的史官?”
“下官鄺升,不敢在裕陵王麵前造次。”
“隨本王進去。”
就在內監要為裕陵王推開光武殿大門時,大門卻被“嗶”一聲的被踹開了。
裕陵王看著滿臉怒容的魏東平,笑著問道,“魏大人剛從戰場殺敵歸來,至今還保持著戰場雄風,真是令本王自歎不如。”
魏東平死死瞪了一眼笑容拂麵的裕陵王,氣的嘴唇發顫,冷哼了一聲踱步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裕陵王看著地上的茶盅碎片,心下明白了些什麼。
“皇兄何必如此動怒?那魏老賊一向傲慢自大,卻不知‘使心用心,反害其身’之理,氣數將盡之期也不遠了。”
“老匹夫這次西征蜀地大勝而歸,朕卻遲遲不肯封賞,早心有怨憤。叫朕賞他朕又實在不甘,現下張相無辜喪命,朕忙著為張相大辦後事,老賊封賞的事更要擱置,他恐怕要恨死朕了。”皇帝恨恨的說,卻又忽然想起些什麼,忙叫其他人退下。
“老四,現下隻有你我二人。張相無辜慘死,你和月恒的婚事擱置朕可以理解,但……你老實告訴我,月恒妹妹到底出什麼事了?”皇上關切的抓著裕陵王的胳膊問他。
裕陵王本是神色如常,聽皇上這麼一問,臉色自然地沉了下來,苦澀的笑道,“果真什麼事都瞞不過皇兄。實不相瞞,三日前,我聞之張大人的死訊,便匆匆趕往相府。但……月恒有些傷心過度,隻說要一人靜靜,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第二日,便傳來了月恒留書出走的消息……”
“那書信可有寫些什麼?”
“是封無字書信。我這兩日在城裏城外加派了人手,卻還是沒有月恒的消息。月恒不是不識大體任性妄為的小女兒心性,她此行離開必有深意。”
皇上看著消瘦了一圈的裕陵王,不覺有些擔憂,他這個皇弟,先是哥哥失蹤了,如今未過門的準王妃也失蹤了,真不知他熬不熬的住。
“王爺,這次還是……”忠叔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裕陵王的臉色,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搖搖頭。
“再加派人手,把封都裏裏外外的給我好好搜!”裕陵王緊緊握拳,卻怎麼也掩飾不住自己的焦急神色。
“王爺!”忠叔“撲登”一下跪在了裕陵王麵前,“恕老奴直言,這半個月來派出去找月小姐的人馬,加上去西域找二皇子到現在都沒回來的人馬……太多了,王爺您身邊不能不留兵啊!現在動靜太大了,事分輕重緩急,切不可為兒女私情誤了大事啊!”
裕陵王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努力讓自己恢複理智,半晌才無力的問,“西域那批人還是沒有消息?”
“老奴也想過,那批人算算日子早也該回來了,現在看來是出了意外……要不就是死在了大漠,要不就是遇上什麼事……明察不如暗訪,老奴以為,王爺可以派一兩個心腹……”
“這樣的人去哪裏尋?哪有這麼好尋?何況,不知二哥是死是活。若是死了,那此行必然凶險萬分,沒有真材實料也很難活著回來見本王;若是還活著,二哥遲遲不歸,必有他的原因,他躲著別人,怎麼會輕易被人找到?”
這兩年來,二哥的死活一直是放在裕陵王的心頭大事。
在自己的心中,二哥從來都是神一樣的存在,他外表堂堂,滿腹經綸,深諳朝堂之事,甚至是為君之道。胸中有丘壑,腹中有經緯。這樣的人物竟會莫名失蹤,而就那麼巧,在二哥失蹤之時,父皇駕崩,接著就是當今皇上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