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前塵(1 / 3)

梅莊這幾日似乎熱鬧的緊,便是置於地牢的林平之也能感受到。這日與他送飯的女婢和看守他的大漢攀談起來,語調歡快而熱切,他仔細聽辨才知,近日這裏正舉辦令狐衝與任盈盈結親的喜宴。難怪最近來不見任盈盈來找他麻煩,亦不見令狐衝來與他尋苦悶。

躺在石床上,林平之想,外麵現下定是紅綢羅緞四處懸掛,喜字燈籠滿目皆是。良辰美景,群雄集聚,又是一樁江湖盛事。可惜他不能有幸得以一見。被關得久了,心也疲了。起先還會百般想著如何逃脫,知道無計可施隻能認命以後,現下隻會為自己,何時才能解脫?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外麵那大漢將食盆塞進牢裏,他也不想過去拿。吃不吃,對他來說,其實無所謂的。有時他也回想,要不就餓死算了吧。可惜天不遂他願,每當他這邊有任何異常舉措,那令狐衝,哦不,應該是任盈盈,令狐衝想不到那般的絕計,那任盈盈就會帶著她最得意的手下出現。五毒教的藍教主,令狐衝的好妹妹,苗疆之女,光憑蠱毒就能叫他生不如死。

任盈盈所求不過是讓林平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不過她亦不敢做太過分,令狐衝答應了嶽靈珊會好好照顧林平之一輩子,那便不可能對林平之下毒手。所以每次任盈盈都會命藍鳳凰做巧妙些,恰到好處的讓林平之乖順,又不會被令狐衝發現林平之的異常。

林平之伸手卷了袖口到手肘處,這地牢又黑又暗,他又是個瞎子,自然看不見。可若有個正常人能見,必然會對他腕上那些恐怖猙獰的傷口感到觸目驚心。林平之撫著自己手腕處的那些傷疤麵色坦然,他想,再多一些吧,再多一些,興許他也就能幹脆的死了。他已然瘦的脫形,臉頰凹陷,麵色枯黃,給人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這地牢空空蕩蕩隻有他一人,看守他的人是日月神教的教徒,不會與他多講一句無關的話。這三年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躺在石床上亂想。

最開始是想逃,他不甘心,不甘心一生一世被人囚禁。他滅門之仇得報,本因告慰父母在天之靈,然後重振福威鏢局雄風,叫天下人都不敢小瞧他林平之。可是……掙紮無用,逃跑無用。那令狐衝每隔一段日子都要提著酒壺來尋他說話,都是些有的沒的的陳詞濫調。說的最多的還是,林平之對不起嶽靈珊這樣的話。林平之哪能愛聽,他總是與令狐衝吵,吵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說到憤恨處,林平之幾近癲狂的對著令狐衝大吼,“你隻道我是天下最薄情的負心漢,那你可知我身上血海深仇又是因誰而起?我本不想殺她,我趕她走了,她偏不走!你說的對,世上沒有如此蠢的女人。明知我心中無她,卻依舊死皮賴臉……”

啪!林平之像是等了許久,等的就是令狐衝這一巴掌,他咧著嘴慘笑。耳邊是令狐衝咬著牙的狠話,“你如此狡辯。明明是你為報仇不折手段……你若真心待我小師妹,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真心!哈哈!真心!彷佛令狐衝說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林平之不斷的重複真心二字,心中卻不斷的想,這世上有真心待他林平之的人嗎?有嗎?哈哈!怎麼可能有!往前沒有,往後也不會有!他像是瘋了一般,長笑不止,笑到疲累,便仰著麵,忍住幾欲奪眶的淚。“你走吧。以後也不用再來,你應允嶽靈珊的已經辦到,又何須如此盡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憐。你讓我一個人,在這牢底享受一下永世的清靜吧。”

林平之想起了,這是令狐衝與他最後一次不歡而散的談話。是他趕了人走了,那人自然不會再來看他了。門外突然有了悉悉索索的聲響,林平之聽到了,卻懶得動,懶得問。他覺得自己真的活夠了。沒了武功,變成瞎子,被囚地牢,這些打擊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林家滅門,父母雙亡,已是他人生最痛的烙印,沒有任何傷痛,能與之相比。然而先下他最無法忍受的卻是那令狐衝的糾纏。比起任盈盈在他身上使得狠毒之計,他更厭惡令狐衝那些看似無關痛癢的言論。令狐衝他……明明什麼都不懂。又憑什麼對他林平之的人生指手畫腳?

“似乎就在這裏。”悉悉索索動靜漸小,開始變成竊竊私語。

“接下來要怎麼辦?”光聽聲音,很熟悉。卻不知究竟是誰。

“不是隻要弄死就可以嗎?弄成好像自殺的那樣。”

“那……讓他咬舌自盡?”

“啊呸!你以為他會乖乖聽你的,你說讓他咬舌就咬舌?”

“那你說要怎麼辦?婚禮都開始了,趕快弄完這些,我還要去喝喜酒,鬧洞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