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錕得了這呈文,便批交法製局核議,法製局因輿論上頗為攻擊,核定緩議。原文道:
查內務部修正要點,係將原章程第二條之特予優加獎勵等語,改為以簡任或薦任職存記。在部中修改之意,本欲以優加獎勵,鼓舞人民好善之心,然事同於前清之賑捐,流弊甚大,應從緩議。
程克見本人政策,這等騙人方法,也說得上政策,惶恐惶恐。第一次被駁,少不得再行呈請,不過將原文第二條,改為應由內務部專案呈請特獎。所謂特獎者,就是以簡任或薦任職存記,不過名詞上之異同而已。這樣一改,立刻指令照準,於是前清的捐官法,便又實行恢複了。通令下後,自有一班銅臭的人,掏出整萬的款子來,報效政府,買一個簡、薦銜頭,榮宗耀祖,手腕靈些的,更可活動一個實授差使,撈回本錢,得些利息。在政府方麵,總算是不費之惠,而且又可得一筆製造災民的軍費,名之曰義賑捐款,而實際乃以製造災民,豈不可歎?豈非一舉兩得?這事情在沒有發表之前,本來做得十分秘密,不料給孫寶琦曉得後,又大加攻擊,以致外麵輿論也沸沸洋洋,排斥程克,因此程克和王克敏,更覺對孫不滿。
這時正值江、浙戰事將要發生,孫寶琦因著浙江同鄉的公電,請出任調停,少不得向各方疏通。又自恃洛方處處對他表示保護,若直向吳佩孚說話,也似較有把握。因與幕僚計議,請他擬稿電請吳佩孚製止。那幕僚半晌方說道:“我也是浙江人,當然希望江、浙沒有戰事,但在我的目光看來,這個電報,竟是不必發的好。”又有一件公案。孫寶琦詫異道:“這是什麼原故?難道吳玉帥也主張攻浙了嗎?”孫慕老此時尚不知耶?可謂懵懵。幕僚道:“事情雖是一種謠傳,不能認為十分確實,但所得消息,是極接近王克敏這邊的人說出來的,這人又剛從浙江來,他這說話,當然是有幾分可靠咧。”孫寶琦忙問是什麼話,那幕僚笑道:“話長呢!而且怪肉麻有趣的。慕老孫寶琦字慕韓。既然注意,少不得學給你聽。四省攻浙,初時不過一種計劃罷咧,現在卻已十分確定,不但外麵遣兵調將,一切布置妥洽,並且連內應也弄好了。”孫寶琦道:“誰是內應?”幕僚道:“還有誰?除卻夏定侯,怕不容易找到第二個罷。他本來是個內應專家,內應也有專家,怪不得賣官可稱政策了。第一次趕走呂戴之,內幕已無人不知,要是沒有童保暄,戴之豈不是要大吃其虧嗎?吳大帥因此看中了他,想送他,”句。說到這裏,低頭想了一會,方道:“那傳說的人也記不清了,怕是二十萬現款,叫他倒子嘉的戈,但是還怕他不答應,急切又找不到向他說話的人,又是王克敏獻計,說自己有個妹子在杭州,教她去說,無有不成功的。”真是好計。孫寶琦笑道,“定侯是有名的色鬼,這不是用美人計嗎?”幕僚笑道:“雖不敢說確是美人計,但從外麵看來,多少總有一點關係。”孫寶琦笑道:“吳大帥怕未必肯聽他這些鬼計罷。”那幕僚笑道:“怎麼不聽?人家可已進行得差不多了。那王克敏要巴結吳大帥,少不得寫信給他的妹子七姑太太,請她趕緊進行。七姑太太看在哥哥麵上,少不得犧牲色相,向定侯獻些殷勤。這其間,句。這其間,句。果然一拍就合了。”何其容易也?一笑。孫寶琦道:“這怕是謠言罷。”那幕僚道:“在先我也這般想,更可笑的,還有一件大肉麻事,真叫我學說也學不上來。”孫寶琦急問又是什麼話,幕僚道:“這種話,慕老不能當作真話聽的。大概請七姑太太去運動定侯,是一件事實,他們既然接洽這麼一件秘密大事,少不得要避避別人的目光,在暗地裏秘密接洽進行,因此引起了別人的疑竇,造出了一大段謠言,不過我也不能不秉著闕疑的主張,向你學說一番。這實是作者之言耳,卻借用恰當。據一般謠言說:七姑太太得了乃兄的手書以後,便以定侯為目標,著著進行。七姑太太在西湖中,本已流傳不少的風流豔跡,定侯早已十分留心,並且同席過好幾次了,隻因自己的豐韻不佳,不能動美人的憐愛,因此幾次三番,都不能勾引到手。如今見她居然降尊紆貴,玉趾親臨,這一喜,真個非同小可,立刻問長問短,擠眉弄眼的,向她打撞。七姑太太原係有求於他而來,少不得假以詞色,有說有笑的,十分敷衍著他。那種溫柔和悅的態度,和往日的冷心冷臉,截然如出兩人。定侯認為美人垂青,歡喜得手舞腳蹈,早不覺醜態畢露,肉麻得一個不知所雲。從此以後,定侯便天天要到西湖去看七姑太太。七姑太太也不時進城來看定侯,兩人竟一天比一天的要好起來。那天定侯又去看七姑太太,七姑太太見事機已熟,便向他說道:‘你的心倒很平,年年做警務處長,也不想生發生發的,大概做一輩子的警務處長,也就心滿意足咧。’這幾句話,打動了定侯的心事,便慨然長歎起來。七姑太太又笑道:‘你歎什麼氣?難道還不滿足嗎?我勸你也別三心兩意罷。論起你的才幹來,固然。句。休說區區一個警務處長,便做一個督軍巡閱,也並非分外。都隻因你自己心太平了,不肯做,做到現在,還是一個警務處長,便再過三年五載,恐怕也還是這麼一回事兒。既然自己不肯做,還怪誰?唉聲歎氣,又有什麼用呢?’定侯這時觸動心事,禁不住又歎了一口氣道:‘哪裏是我自甘雌伏,不過沒有機會,不能不這般耐守罷咧!’被女將軍勾出真心話來了。七姑太太笑道:‘你別吹牛,便有天大的機會到你眼前來,也不見得你會乘機發展呢。’恐其念之不堅,更作反激辭以試探之,可謂妙甚。定侯正色道:‘胡說!你幾時看我那般沒出息?果真有機會,我難道是呆子,肯死守著小小前程,一點不動嗎?’七姑太太笑道:‘如此說,我就給你一個機會,看你敢動不敢動?’定侯以為她說的是笑話,便也笑道:‘好,好,好,姑太太,就請你給我一個機會,看我敢不敢動?’七姑太太笑道:‘你別亂吹,我這法子,不是賣給沒出息人的,你真能用,我就講出來,講了出來,你要是不能用,不肯用,我這妙計,就算丟在糞窖裏。這種天大的損失,誰負責任?’再敲一句,不怕不著實。定侯笑道:‘你別瞎吹!要是你真有好機會給我,我不敢動,罰在你床前跪三千年如何?’七姑太太正色道:‘我不是和你說笑話,真有個極好的機會給你呢!你瞧我雖是女子,可同那批專事胡調、不知大體的下流女子一般身份麼?’定侯見她說得十分正經,連忙挨進一步,悄悄說道:‘是了,姑太太,曉得你的厲害了,究是什麼機會,請你說出來,讓我斟酌斟酌,看行得行不得?’七姑太太笑道:‘你看!一聽說是正經話,便又變成那種浪樣兒,什麼斟酌不斟酌,要講斟酌,仍是遊移不定之談罷了。老實說,我這機會,是必靈必效、無容遲疑的,你若有一絲一毫不信任之心,我就不肯說了。’定侯見她說得這樣剪截,不覺又氣又笑,因道:‘你別盡鬧玩笑,說真是真,說假是假,這樣真不象真,假不象假,豈不令人難過?’真是難過。七姑太太笑道:‘你別嚷!我就老實告訴你罷。’因湊過頭去,悄悄的說了一陣。她說一句,定侯點一點頭,說完了,一口應允道:‘行,行,行!這很行!我有辦法,你隻管替我回複玉帥,我準定照辦罷咧。’七姑太太道:‘你別掉槍花,說過的話兒不應口,我可不依你呢。……’那幕僚剛演說到這裏,孫寶琦已忍不住笑著插嘴道:得咧得咧,別說了罷。這種秘密事兒,人家如何聽得見?可見這些話,完全是造謠的了,你還是給我擬一個給玉帥的電稿罷。”那幕僚也禁不住笑道:“那原是笑話,但是吳大帥教王克敏寫信給七姑太太這件事,實在是千真萬確的,就是電請吳大帥製止,也不過是盡盡人事而已。”孫寶琦道:“就是說人事也不可不盡。”那幕僚見孫寶琦固執要擬,當然不敢再說,當下擬了一個電稿,大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