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女越回來稟告,果然是附在我們車上跟上來的。這廝是個影子殺手。竟不是真身出動,這是他的仙嬰化身。
把人拖到大殿,我坐在階梯的盡頭,望著這渾身黑漆漆的家夥,百思不得其解:“你……真的不怕死麼?仙嬰?難道你就不怕永不超生?”
刺客不說話。
我笑道:“摘了他的裝備。”
女越利落地抽了他覆麵的黑巾,露出原貌,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帥哥,牙關咬的緊緊的,顯然是很緊張。
我道:“你若不說,少不得是要用刑的。這樣,我先問幾個你能回答的,好麼?你為什麼用仙嬰之體出來行刺?不怕危險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開了口,道:“南疆防備嚴密,我斷近不得你身。而且,主子說,你會攝魂術……用真身出來,會遭你攝魂。”
我頓時一驚。竟已經有人知道我會攝魂術?難道是出了內奸?當下我隻按捺著驚意,笑道:“什麼攝魂術?狐族的勾魂攝魄之法?”
他訝然,道:“莫非是傳言……”
我立刻斷定,原來,他的“主子”,也是不確定。於是我放鬆了一些,笑道:“說罷,什麼攝魂術?我很稀奇呢。”
他道:“是……聽說你能幽禁人的魂魄,將元神固於真身之中,拷問之……哪怕是飛升之神,也禁不得此苦,會全盤托出……”
我勒了個去的,還真是猜測。我道:“於是你拿仙嬰出來冒險?”
他不吭聲了。
我站了起來,道:“你放心罷,我不會什麼拷問魂魄之術。暫時也不會對你用刑。你可以先不說。女越,去叫境密和項怡來。”
項怡夫婦很快趕到,大材小用地困住這廝。
境密檢查過他身上的種種特點,最終得出結論,道:“是九黎的三苗民。”
我心中一動,九黎……
阿尉正征九黎。
一時之間,我心思轉了百下不止。這小子……其實就算他是仙嬰我也能用攝魂術。但是用了,首先他的仙嬰就毀了,而且,他的真身必有感應。也就是說,對方隻是猜測,若是我輕舉妄動,絕對會坐實。
九黎三苗族。為何會突然派出刺客來行刺我?
問了幾句,無奈這小子已經死不開口。我咬了咬牙,道:“項怡,帶下去,交給你了。”
項怡冷笑了一聲,道:“是。”
我道:“別弄死了,我留著還有用。”
項怡微微俯身行了一禮,提著那小子,走了。她性情暴戾嚴酷,是跟著阿尉主酷刑之人。我雖然心有不忍,換百餘年前絕對下不了手,但現在我的心性已經不同,隻想得到戰時沒有仁慈一說,我在這邊手軟,可能就會害他在前線吃虧甚至……身隕。
境密靜靜地立在一邊,雙目平靜。阿錦等人珊珊來遲,望著獨自坐在玉竹王階之下沉思的我,俱是沉默不語。
半晌,我道:“三苗族……自蚩尤死了以後,怎麼樣了?”
境密歎了一聲。終於,博學的阿錦上前了一步,開始婉婉道來。
三苗族,原來是蚩尤部落的遺民。當年也曾經輝煌過。無關正義,隻是兩個部落之間的戰爭,猛將戰敗,被女媧座下大將祝融斬首。從此三苗陷入混亂之中,失去了首領,成了一盤散沙,常常遷徙,在夾縫中求生。
祝融一戰成名,繼承了蚩尤戰神之名。
三苗是遺神部落,已經被排擠到黑暗的盡頭,到如今,誰也說不清楚,在九黎的地界上,到底分了多少個部落,有多少遺民聚居。諸神對這個地方,都報著警惕卻不得不忌諱的態度。就算三苗已經成了一盤散沙,但是遺留下來的古修之法,到現在我們九天神族還琢磨不透。
隻知,三苗古術,分為兩種,一種是巫,一種是蠱。男掌巫,女掌蠱。部落之王是女性,被稱為母。手下兩大祭祀,分別為大祭祀和少祭祀。他們掌握了上古時代就以一種極其隱秘的方式流傳下來的神奇巫蠱之術,令上神忌憚,卻又無可奈何。
這個地方太過混亂。阿尉征九黎,目的就是要令三苗重新臣服。祝融一直神龍首尾皆不見。神族找不到他,作為主戰之神,他隻好一個一個地方的清理。
境密艱澀地道:“尊主……雖是為了剿滅祝融。但,九黎三苗,雖然擅巫蠱之術,卻是避世而居……尊主貿然征之,有傷天和。”
我低聲道:“境密。”
她籠著袖子,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我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古來,戰神,都是沒有好結果的。
第一代戰神刑天被毒殺後碎屍,第二代蚩尤被斬首,第三代祝融叛亂後被抽去神格,如今就像過街之鼠人人得而誅之。第四代,南尉。他的結果還沒有來。
頓時我的心就狂跳,停不下來,呼吸也有些急促,站起身道:“阿錦,你可記得我被烈風氏捉下山煉製活蠱之事?”
阿錦一怔,道:“記得,想忘也忘不掉。”
我閉上了眼,道:“那是人蠱……也是烈風氏的傳統。我想知道,這和三苗蠱術,可有共同之處?”